【明報專訊】為了政治目的，司法系統能在多大程度上踐踏法律？為維護疑犯最起碼的辯護權，刑事辯護律師又要冒多少風險？廣西北海市一宗命案偵破後，因證據不足無法定罪，辯護團4名律師隨後被一起抓走，引起全國法律界轟動，曾經參與過李莊案辯護的楊學林等十幾名來自各地的律師拍案而起，聯合到北海接手案件辯護，救援被困律師。
事緣2009年廣西北海的一宗普通命案，上庭時被告提供了與之前不同的證詞，檢方一口咬定律師教唆被告作假證供，在今年6月把4名辯護律師全部拘捕。外地律師團介入後，3名律師獲釋，1人至今仍被扣。由於被扣律師「偽證罪」的起訴仍未啟動，律師團現全力在兇案上與當局周旋，對抗踐踏法律的公權。
公安破案成一大政績
2009年北海命案發生不足1個月後，4名嫌疑人就被緝拿歸案，年底北海市公安局宣布，該年命案全部破案，成為一大政績。但在其後的庭審中，公安搜集的不少證據，都被律師們指出了漏洞和矛盾，案件審理多次後仍無法定罪。楊學林解釋道：「現在說被告無罪，不就等於他們（公安）那一年說了假話？這就使他們政治上出現風險，所以一定要定罪。」
一宗簡單命案的審理也因此曲折離奇：被告被公安逼供和威脅「若翻供必死無疑」；被告在庭上翻供，律師隨即被指教唆撒謊被拘；救援律師團在所住酒店門外被不明人士襲擊，有律師被打至昏倒；案發在場證人欲為被告作無罪證詞，即被歸類為疑兇一同拘捕。對於種種荒謬，楊這樣形容：「辦完北海案，就是一部刑訴法，因為北海案沒有一方面不違反刑訴法。」而其中抓刑辯律師的行為，更被律師界批為「典型的職業報復行為」。
當地4名律師的被捕，對楊學林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但他指出，人身安全「早已經置之度外」，真正壓力在於，能否捍衛中國法治免於再被公然踐踏。楊學林說：「大家都在看我們，能否在這件案件中，堅持法治，堅持真理，毫不退縮。」
開庭前晚接電話騷擾
中國司法機關干涉刑事律師執法已是公開秘密，部分騷擾律師的手段匪夷所思。楊學林說，有次在外地（北京外）開庭前夜，他在酒店房間接連收到女性致電，詢問是否「需要服務」（性交易暗語），楊將電話線拔掉後，又有人拍門追問相同問題。另一次開庭前夜，半夜有警察敲門入內，連續問話數個小時，使楊第二天上庭時異常疲倦。因此，他到外地出庭時，一旦「暴露」了行蹤，就馬上換住處。
美同行「沒我們的驚心動魄」
但楊學林卻很少去埋怨在中國做刑辯律師的種種困境，相反，還勸喻年輕律師，要感覺幸運：「我們這代刑辯律師活在一個需要擔當的時代，我們是幸運的。」他也不羡慕在美國等法制較完善國家的同行，「他們不能經歷我們的驚心動魄」。
明報記者 麥俊 北京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