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書展：推動農村選舉改革被迫煞停六四判囚作家　為時代心寒

【蘋果日報】今年香港書展以愛情文學為主題。愛是無涯的，怎樣愛一個人、愛一個社會、愛一個國家，都是學問。書展首日其中一場名作家講座，請來曾因支持八九民運入獄的內地自由作家野夫。野夫自10年前的四川大地震後，由協助農村推動選舉改革的踐行者，蛻變成「一點點地縮回去冷眼旁觀」的見證者，自言心寒、悲涼。在偉大領袖勵精圖治的大時代下，他寄語人們：「我們做一個不說假話的人，彼此敢說真相，彼此敢傾訴真情，你已經為這個時代做了很多貢獻。」
記者：陳芷昕
野夫在1988年當過警察，後因同情學生退出警界，更因掩護民運人員，被控以「洩露國家機密」罪名判刑6年。出獄至今，他一直以自由作家身份創作。他昨日以「從踐行到見證－一個自由作家的十年」為題，在書展發表演講。
他回憶10年前，46歲的他沒有職業、房屋、家庭，還有犯罪紀錄。汶川大地震發生時，當時正在重災區進行社區調查的他選擇留下，參與抗震救災和災後重建工作，卻發現農村分配救災物資情況非常混亂，甚至有村民為此打死人。
「敢說真相已是貢獻」
野夫於是跟縣委提出建議，在農村實驗選舉改革。在原本制度中，一個村子下面通常有10個小組，每個小組有80、90人，全由村書記和村主任管理。野夫認為這在太平盛世是沒問題的，但到大地震時，兩個人根本無法管理這麼多人，情況就會變得混亂。野夫建議村裏10個小組，每個小組各選1個農民議員和村民議員。結果非常成功，「這兩個人有公信力，可以代表小組說話，小組也需要服從」。救災物資在這20個議員分配下，得到處理妥善，村內不再爆發騷動，就連其他鄉鎮都來學習。野夫在這個縣待了3、4年後，他決定再向前一步，與體制內研究政治改革的學者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大代表法》，共同設計整套縣內人大代表部分專職化改革。他們悄悄做了1年後，再請記者自由採訪、調查。《四川日報》、《南方都市報》、《南方周末》等都作正面報道。
可惜，就在中央電視台準備播放有關採訪的數小時前，中央指示說不許播放。緊接着，人大常委致電四川常委，調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並緊急叫停改革，已經選出的兩個專職化代表也被撤銷。中央亦馬上修改人大代表法，直接封住「漏洞」。
野夫其後把這些經歷寫成《大地呻吟：中國基層政權運作現狀的觀察與思考》，但此書不能在大陸出版，野夫說，自此他就徹底放棄做一個參與社會改革運動的踐行者。「我已經躲回去做一個見證者，我來隔岸觀火，這個時代到底向何處去。」他感到悲涼，「這個時代有多一點改良主義者更好，我們希望這個社會走得更平穩、文明。但我這樣一個善意、出身紅二代的人，都一點點地縮回去冷眼旁觀」。
有在港留學的內地學生觀眾，請野夫為內地青年指點迷津，野夫鼓勵他們抓緊在香港的時間多讀書：「不讀《動物莊園》，不讀《1984》，你是無法了解我們的國家形態。」他也勸勉大家堅持說真話：「彼此敢說真相，彼此敢傾訴真情，你已經為這個時代做了很多貢獻。聖人英雄是只能自己賦予自己，不能期許別人。」記者向他提及上周劉霞出國的事，野夫說：「劉曉波和劉霞都是我的好朋友，她能出來養病，我感到高興，只能說到這。」在場觀眾報以雷動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