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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不是人人愛跑步，但每個人都想當一個更好的自己。
張樹槐的故事帶着汗味、夾雜着香港馬路的沙塵、珠穆朗瑪峰的雪花、撒哈拉沙漠的烈日、法國的紅酒香，是以汗水與腳毛成就的真實經歷。
二○○二年，這位四十多歲才學長跑的大叔，「膽粗粗」去跑馬拉松，不料還沒跑到一半，右腳抽筋。
「告訴工作人員，以為他們會安慰我，怎料他們着我別勉強，還『鼓勵』我上巴士。」他苦笑，人生有時要自己鼓勵自己。
「若第一次就容讓自己失敗，以後還跑不跑？」於是咬緊牙關，終在比賽時限（五小時）屆滿前七分鐘衝線。
幸好當天沒上巴士，中一在陸運會賽跑「勇奪」倒數第一的他大概想不到，三十年後會以兩條腿跑遍地球，跑過海拔最高的珠峰賽道，跑過海拔最低（海平面以下430米）的死海，跑過沙漠、城巿、冰川。
酷暑下雨照樣跑，抵着寒風照樣跑，有高山反應照樣跑，在五大洲跑了62個馬拉松，共逾3200公里，足以由香港行路上蒙古。
跑步是跟自己的對話。「上不上巴士，其實是一念之間，看你肯不肯push自己。」他在新書中引用村上春樹的話：「在每個人個別被賦予的極限中，希望能盡量有效地燃燒自己，這是所謂跑步的本質，也是活着的隱喻。」「我一點也不叻，但堅持下去，都會做到。」穿著西裝、戴眼鏡的張樹槐說，「我不是運動型，但跑步不止是physical activity（運動），更是life style（人生態度），是如何push your boundaries（突破局限）」。
我不叻，只是勤力
今年五十九歲的張樹槐，小時候住過兩間獨立屋，一間是天台木屋，一間是寮屋。中學升讀地區名校，卻是考驗的開始。因不適應以英語教學，中一上學期已「滿江紅」。父親當魚販，家有三弟妹，正考慮輟學幫補家計，不料有天乘巴士回家，鄰座大叔搭訕：「細路，你要畀心機讀書，唔係將來就會捱得好辛苦，好似我咁！」
他還記得小學老師的評語：「學有恆心，惜領悟力弱」。「我好細個已知道好多人比我叻，我只是勤力。」經巴士大叔當頭棒喝，他努力「刨」字典，連of、on也不放過，才有驚無險升中二。英文名Walter也是那時改的，來自看電視學英語，節目嘉賓的名字。
由Gibberish變成Best General Reporter
因中三參觀報社，印象深刻，大學選讀中大新聞系。三年級實習時採訪小學殺校，同行散去，他獨自留守，後來家長與校方談判破裂，成為他人生中首個獨家頭版。雖做過獨家新聞，但出盡「洪荒之力」仍以三等榮譽畢業，進《南華早報》當記者沒幾個月，稿件就被上司罵是「Gibberish」。「我還要查字典，才知道是垃圾的意思。」
張樹槐自此每天看報一小時，「不是看，是study！哪單新聞何時出現在哪一版，我都記得。」數年後，他成為報業公會嘉許的「Best General Reporter」，由德蘭修女到美國總統安全顧問都採訪過，二十八歲便當上港聞部副主管。
由傳媒到銀行傳訊部總監
當年的獎座還放在他今天的辦公室，只是旁邊的落地玻璃外，已換了俯瞰中環的街景。那個看電視學英文的中學生Walter，成為今天常出現在報章名人版的銀行傳訊部總監「水哥」，事緣他為了「突破自己」，在事業正盛時離開傳媒，輾轉到恒生工作，一做二十多年。
由多年前採訪外國政要，到今天坐鎮上巿公司傳訊部，英語自是揮灑自如，但他辦公桌旁仍有幾本中英文字典，由書背痕迹，看得出經常翻。桌上一疊剪報，來自中外傳媒。他每天看八份報章，「看到有趣的就剪下來，這些打算帶上飛機看。」這篇訪問見報之時，張樹槐正在溫哥華跑人生中第63個馬拉松。
長跑，自虐也是挑戰
他說，push your boundaries。
Push your boundaries的同義詞也許是「自虐」。氣喘如牛，渾身痠痛，汗流狹背，動作枯燥，孤獨。有次在深圳跑馬拉松，旁邊跑友大嚷：「在這路上的人都很痛苦！」張樹槐笑言：「當下我覺得他真的講得好啱，跑步真的很痛苦！」
那何苦要跟自己過不去？「想試些新事物，那就不如試吓啦。」他倒是輕描淡寫。
「I'm prepared to try anything once.」因為維珍航空創辦人Richard Branson自傳中的一句，加上同事善意「荼毒」，讓事業有成生活穩定的他毅然踏出第一步，「如果不push自己，就不會進步。」
一桶紀念牌
雖他自言「膽粗粗」，從來卻是準備周全細心。他的辦公室有一桶紀念牌，來自全球長跑賽事，請他倒在桌上拍照，他為免刮花桌面，問同事找布來墊，又特意將別家銀行的比賽獎牌挑出來，以免入鏡。他跑步亦如此，由6公里練上去，跑過10公里、半馬才跑全馬。
30公里「撞牆」
但30公里是許多人翻不過去的牆，因肌肝醣消耗，跑到30公里，身體疲勞痠痛，跑者稱為「撞牆」（hit the wall），他也不例外。
跑到「斷氣」 還是要跑
那天由寶雲道跑回家門前已面青唇白，用最後一口氣按門鈴，名副其實跑到「斷氣」，只能用眼神示意太太搬椅子來坐，其後數天仍渾身疼痛，但思前想後，仍決定跑下去。
決定了，便想方法跑下去。「定了目標就要付出」，他形容為「comfortably hard」，看資料學控制呼吸、步速，逐步加重訓練。「跑得太舒服不會進步，但到極限要知道停。人的boundaries可以push，跑是可以練的，練得多，累時才能跑下去」。他說來理所當然，「自問沒天賦，便後天加把勁，沒有捷徑。」
無論跑得多慢都不會停
跑步是跟自己「講數」的過程。「像跑了三十公里，開始累了，就跟自己說，前面轉個彎就到㗎啦。」對手不是別人，是自己的毅力。張樹槐說，二○○五年的紐約馬拉松，冠亞軍只是0.1秒之爭。「這世上好多好叻的人，只是我像村上春樹說的，無論跑得多慢都不會停。」說來不無得意。
二○○九年，他在柏林馬拉松遇到當時世界紀錄保持者Haile Gebrselassie。「Gebrselassie說，他也不夠膽講每次都可以完成。跑步的人相對不會覺得自己叻，但經歷好多而做到，原來我都得，滿足感好大。」
參賽 見識觀眾創意能量
因為一句「不如試吓啦」，張樹槐跑遍五大洲，那桶紀念獎牌，每塊都有故事。
在紐約馬拉松，「只是圍觀已有一百萬人，我的號碼布上有名字，他們會朝我大叫：Walter, you're doing great！」而波士頓馬拉松的賽道經過大學，學生築起Scream Tunnel，有人跑過就尖叫打氣；京都馬拉松則最暖心，除有太鼓助興，連和尚也會走出寺廟打氣，跑手逾萬，但每有人衝線，都有人地把毛巾披上你肩。在法國波爾多酒區的Medoc Marathon，賽道貫穿六十個酒莊，沿途有樂隊伴奏，鵝肝、紅酒任嘗。
高山反應又迷路
二○一二年，他參加全球最高的珠峰馬拉松（Tenzing-Hillary Everest Marathon），出發前告知秘書遺囑放在哪間律師樓。賽前因高山反應四肢麻痺，起步不久還多次在雪地滑倒，跑呀跑，卻在茫茫雪嶺發現前後無人！他以手勢向村民問路，好不容易攀過一山又一山，下山時才找回賽道衝線。
最「傷」一次 與自己和解
「跑步的人一定會遇到挫折。」高峰期他每周練跑14小時，試過半夜跑，也試過雨中跑，差點遇上山泥傾瀉。但饒是堅持「comfortably hard」如他，也有克服不到的難關。
「那次養傷養了好久，是心理上要養傷。」二○一四年的香港Round the Island，他誤踏石頭「拗柴」，撐了40公里才退出，首次未竟全功。「人生有時要自己安慰自己，朋友未必知道（你的心情），知道也未必懂得安慰你，分別是你遇到挫折能不能再站起來。」
最「傷」一次是攀阿根廷Aconcagua山。山高6962公尺，上下山要走逾100公里。張樹槐除了高山反應，腳也受傷，掙扎至海拔6300呎（等於13幢環球貿易廣場（ICC）），為安全終放棄登頂。「我都掙扎了兩三天，唯有安慰自己，6300呎都好高了。人生好多事情是，就算你畀心機，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不斷push自己，但做不到，可能是這樣東西不適合你，或者環境有限制，不代表你失敗，要自己心理輔導自己。」
一念之間 快樂用心經營
我好奇，為何他總像電影《玩轉腦朋友》的阿樂般正能量？他說情緒如戶口，「正能量」也可儲蓄起來應急。「每個人的腦袋都住了兩隻狼，一隻是負面的情緒，一隻是鼓勵你的正面情緒，兩隻狼鬥個不停，你猜哪一隻會贏？」他笑：「The one you feed. 你讓哪隻佔據你的思緒，哪隻就贏。」戰績來自努力，快樂其實亦要用心經營。
真的這麼簡單？他大笑。
「說出來好像很容易，亦沒什麼竅門，是你一念之間，自己肯不肯push自己，這就決定了好多事情。跑到30公里，你可以不跑，而且竟然是別人鼓勵你上巴士，我那個年代也沒什麼人鼓勵我，要push自己不容易。」也許正因如此，他不時向傳媒分享跑步經歷，鼓勵他人，也多次參加慈善跑籌款。「現在我擁有的，比我以為自己能得到的多好多，因此好感恩，書中多謝的每個人都是真心㗎！」
關鍵是「努力」
「我只是勤力。」張樹槐說。史丹福心理學教授Carol Dweck提出Growth Mindset理論，說人們都太看重先天「才能」，忽視「努力」的決定性。其研究顯示，相信努力有用的孩子不怕失敗，勇於嘗試、練習，比曾被讚「聰明」的孩子學習表現更好。
訪問完，張樹槐傳來短訊說，若有人明明可以跑全馬，卻只跑10公里，沒發揮到潛能，好可惜。村上春樹說，「在長跑中，如果說有什麼必須戰勝的對手，那就是過去的自己。」
文﹕黃熙麗
圖﹕李紹昌、受訪者提供
編輯﹕蔡曉彤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張樹槐的故事帶着汗味、夾雜着香港馬路的沙塵、珠穆朗瑪峰的雪花、撒哈拉沙漠的烈日、法國的紅酒香，是以汗水與腳毛成就的真實經歷。
二○○二年，這位四十多歲才學長跑的大叔，「膽粗粗」去跑馬拉松，不料還沒跑到一半，右腳抽筋。
「告訴工作人員，以為他們會安慰我，怎料他們着我別勉強，還『鼓勵』我上巴士。」他苦笑，人生有時要自己鼓勵自己。
「若第一次就容讓自己失敗，以後還跑不跑？」於是咬緊牙關，終在比賽時限（五小時）屆滿前七分鐘衝線。
幸好當天沒上巴士，中一在陸運會賽跑「勇奪」倒數第一的他大概想不到，三十年後會以兩條腿跑遍地球，跑過海拔最高的珠峰賽道，跑過海拔最低（海平面以下430米）的死海，跑過沙漠、城巿、冰川。
酷暑下雨照樣跑，抵着寒風照樣跑，有高山反應照樣跑，在五大洲跑了62個馬拉松，共逾3200公里，足以由香港行路上蒙古。
跑步是跟自己的對話。「上不上巴士，其實是一念之間，看你肯不肯push自己。」他在新書中引用村上春樹的話：「在每個人個別被賦予的極限中，希望能盡量有效地燃燒自己，這是所謂跑步的本質，也是活着的隱喻。」「我一點也不叻，但堅持下去，都會做到。」穿著西裝、戴眼鏡的張樹槐說，「我不是運動型，但跑步不止是physical activity（運動），更是life style（人生態度），是如何push your boundaries（突破局限）」。
我不叻，只是勤力
今年五十九歲的張樹槐，小時候住過兩間獨立屋，一間是天台木屋，一間是寮屋。中學升讀地區名校，卻是考驗的開始。因不適應以英語教學，中一上學期已「滿江紅」。父親當魚販，家有三弟妹，正考慮輟學幫補家計，不料有天乘巴士回家，鄰座大叔搭訕：「細路，你要畀心機讀書，唔係將來就會捱得好辛苦，好似我咁！」
他還記得小學老師的評語：「學有恆心，惜領悟力弱」。「我好細個已知道好多人比我叻，我只是勤力。」經巴士大叔當頭棒喝，他努力「刨」字典，連of、on也不放過，才有驚無險升中二。英文名Walter也是那時改的，來自看電視學英語，節目嘉賓的名字。
由Gibberish變成Best General Reporter
因中三參觀報社，印象深刻，大學選讀中大新聞系。三年級實習時採訪小學殺校，同行散去，他獨自留守，後來家長與校方談判破裂，成為他人生中首個獨家頭版。雖做過獨家新聞，但出盡「洪荒之力」仍以三等榮譽畢業，進《南華早報》當記者沒幾個月，稿件就被上司罵是「Gibberish」。「我還要查字典，才知道是垃圾的意思。」
張樹槐自此每天看報一小時，「不是看，是study！哪單新聞何時出現在哪一版，我都記得。」數年後，他成為報業公會嘉許的「Best General Reporter」，由德蘭修女到美國總統安全顧問都採訪過，二十八歲便當上港聞部副主管。
由傳媒到銀行傳訊部總監
當年的獎座還放在他今天的辦公室，只是旁邊的落地玻璃外，已換了俯瞰中環的街景。那個看電視學英文的中學生Walter，成為今天常出現在報章名人版的銀行傳訊部總監「水哥」，事緣他為了「突破自己」，在事業正盛時離開傳媒，輾轉到恒生工作，一做二十多年。
由多年前採訪外國政要，到今天坐鎮上巿公司傳訊部，英語自是揮灑自如，但他辦公桌旁仍有幾本中英文字典，由書背痕迹，看得出經常翻。桌上一疊剪報，來自中外傳媒。他每天看八份報章，「看到有趣的就剪下來，這些打算帶上飛機看。」這篇訪問見報之時，張樹槐正在溫哥華跑人生中第63個馬拉松。
長跑，自虐也是挑戰
他說，push your boundaries。
Push your boundaries的同義詞也許是「自虐」。氣喘如牛，渾身痠痛，汗流狹背，動作枯燥，孤獨。有次在深圳跑馬拉松，旁邊跑友大嚷：「在這路上的人都很痛苦！」張樹槐笑言：「當下我覺得他真的講得好啱，跑步真的很痛苦！」
那何苦要跟自己過不去？「想試些新事物，那就不如試吓啦。」他倒是輕描淡寫。
「I'm prepared to try anything once.」因為維珍航空創辦人Richard Branson自傳中的一句，加上同事善意「荼毒」，讓事業有成生活穩定的他毅然踏出第一步，「如果不push自己，就不會進步。」
一桶紀念牌
雖他自言「膽粗粗」，從來卻是準備周全細心。他的辦公室有一桶紀念牌，來自全球長跑賽事，請他倒在桌上拍照，他為免刮花桌面，問同事找布來墊，又特意將別家銀行的比賽獎牌挑出來，以免入鏡。他跑步亦如此，由6公里練上去，跑過10公里、半馬才跑全馬。
30公里「撞牆」
但30公里是許多人翻不過去的牆，因肌肝醣消耗，跑到30公里，身體疲勞痠痛，跑者稱為「撞牆」（hit the wall），他也不例外。
跑到「斷氣」 還是要跑
那天由寶雲道跑回家門前已面青唇白，用最後一口氣按門鈴，名副其實跑到「斷氣」，只能用眼神示意太太搬椅子來坐，其後數天仍渾身疼痛，但思前想後，仍決定跑下去。
決定了，便想方法跑下去。「定了目標就要付出」，他形容為「comfortably hard」，看資料學控制呼吸、步速，逐步加重訓練。「跑得太舒服不會進步，但到極限要知道停。人的boundaries可以push，跑是可以練的，練得多，累時才能跑下去」。他說來理所當然，「自問沒天賦，便後天加把勁，沒有捷徑。」
無論跑得多慢都不會停
跑步是跟自己「講數」的過程。「像跑了三十公里，開始累了，就跟自己說，前面轉個彎就到㗎啦。」對手不是別人，是自己的毅力。張樹槐說，二○○五年的紐約馬拉松，冠亞軍只是0.1秒之爭。「這世上好多好叻的人，只是我像村上春樹說的，無論跑得多慢都不會停。」說來不無得意。
二○○九年，他在柏林馬拉松遇到當時世界紀錄保持者Haile Gebrselassie。「Gebrselassie說，他也不夠膽講每次都可以完成。跑步的人相對不會覺得自己叻，但經歷好多而做到，原來我都得，滿足感好大。」
參賽 見識觀眾創意能量
因為一句「不如試吓啦」，張樹槐跑遍五大洲，那桶紀念獎牌，每塊都有故事。
在紐約馬拉松，「只是圍觀已有一百萬人，我的號碼布上有名字，他們會朝我大叫：Walter, you're doing great！」而波士頓馬拉松的賽道經過大學，學生築起Scream Tunnel，有人跑過就尖叫打氣；京都馬拉松則最暖心，除有太鼓助興，連和尚也會走出寺廟打氣，跑手逾萬，但每有人衝線，都有人地把毛巾披上你肩。在法國波爾多酒區的Medoc Marathon，賽道貫穿六十個酒莊，沿途有樂隊伴奏，鵝肝、紅酒任嘗。
高山反應又迷路
二○一二年，他參加全球最高的珠峰馬拉松（Tenzing-Hillary Everest Marathon），出發前告知秘書遺囑放在哪間律師樓。賽前因高山反應四肢麻痺，起步不久還多次在雪地滑倒，跑呀跑，卻在茫茫雪嶺發現前後無人！他以手勢向村民問路，好不容易攀過一山又一山，下山時才找回賽道衝線。
最「傷」一次 與自己和解
「跑步的人一定會遇到挫折。」高峰期他每周練跑14小時，試過半夜跑，也試過雨中跑，差點遇上山泥傾瀉。但饒是堅持「comfortably hard」如他，也有克服不到的難關。
「那次養傷養了好久，是心理上要養傷。」二○一四年的香港Round the Island，他誤踏石頭「拗柴」，撐了40公里才退出，首次未竟全功。「人生有時要自己安慰自己，朋友未必知道（你的心情），知道也未必懂得安慰你，分別是你遇到挫折能不能再站起來。」
最「傷」一次是攀阿根廷Aconcagua山。山高6962公尺，上下山要走逾100公里。張樹槐除了高山反應，腳也受傷，掙扎至海拔6300呎（等於13幢環球貿易廣場（ICC）），為安全終放棄登頂。「我都掙扎了兩三天，唯有安慰自己，6300呎都好高了。人生好多事情是，就算你畀心機，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不斷push自己，但做不到，可能是這樣東西不適合你，或者環境有限制，不代表你失敗，要自己心理輔導自己。」
一念之間 快樂用心經營
我好奇，為何他總像電影《玩轉腦朋友》的阿樂般正能量？他說情緒如戶口，「正能量」也可儲蓄起來應急。「每個人的腦袋都住了兩隻狼，一隻是負面的情緒，一隻是鼓勵你的正面情緒，兩隻狼鬥個不停，你猜哪一隻會贏？」他笑：「The one you feed. 你讓哪隻佔據你的思緒，哪隻就贏。」戰績來自努力，快樂其實亦要用心經營。
真的這麼簡單？他大笑。
「說出來好像很容易，亦沒什麼竅門，是你一念之間，自己肯不肯push自己，這就決定了好多事情。跑到30公里，你可以不跑，而且竟然是別人鼓勵你上巴士，我那個年代也沒什麼人鼓勵我，要push自己不容易。」也許正因如此，他不時向傳媒分享跑步經歷，鼓勵他人，也多次參加慈善跑籌款。「現在我擁有的，比我以為自己能得到的多好多，因此好感恩，書中多謝的每個人都是真心㗎！」
關鍵是「努力」
「我只是勤力。」張樹槐說。史丹福心理學教授Carol Dweck提出Growth Mindset理論，說人們都太看重先天「才能」，忽視「努力」的決定性。其研究顯示，相信努力有用的孩子不怕失敗，勇於嘗試、練習，比曾被讚「聰明」的孩子學習表現更好。
訪問完，張樹槐傳來短訊說，若有人明明可以跑全馬，卻只跑10公里，沒發揮到潛能，好可惜。村上春樹說，「在長跑中，如果說有什麼必須戰勝的對手，那就是過去的自己。」
文﹕黃熙麗
圖﹕李紹昌、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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