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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陣:從宿舍到舍堂/文:蔡子強長青網文章

2017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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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7年04月13日 06:35
2017年04月13日 06:35
新聞類別
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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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近日港大的舍堂爆出連串涉及集體欺凌的醜聞:先是聖約翰學院有一名幹事選舉男參選人,遭同學按住,再向其下體滴蠟;隨後,網上再流傳一段短片,一名李國賢堂的男生遭人按在牀上,並被另一人以陽具「鞭打」頭部;再之後,還繼續有疑似欺凌的相片流出。
其實,這麼多年來,有關集體欺凌的事件在港大時有發生;至於中大,我不敢說完全無,但次數一定較少。我相信這其實與兩間大學的文化差異有關。
中大與港大的文化差異
同是供學生留宿,中大這邊叫「樓」或「宿舍」,如知行樓、學思樓、湯若望宿舍;叫「堂」的只有少數如應林堂。相反,在港大那邊則叫「舍堂」,如太古堂、大學堂、何東夫人紀念堂;當然也有少數叫「宿舍」或「學院」。其實,不同的叫法,已反映出兩邊不同的文化差異。
當年在中大念書,4年我都是住在新亞書院的知行樓,但每次返去我都只是睡覺,頂多晚上到朋友房中「吹吹水」,所以宿舍對於我來說,只是提供狹義上的留宿功能。雖然也有「糖水聚會」及其他康樂活動,不至於說只是一個牀位,但宿舍裏的人際關係也並不特別緊密融洽,不會有很強的社群意識,同一層樓,大家都未必「識得晒」。我相信對於大部分中大同學來說,都是如此。
在中大,念書時或畢業後,同學或校友碰面,大家頂多只會介紹自己是哪間書院,例如新亞、聯合、崇基,甚少會以宿舍作為自己的identity,如稱自己為「知行人」、「學思人」。
在港大舍堂生活是一種社教化過程
但港大則不同,舍堂生活一向都甚富傳奇性。中年的讀者,或許會看過一部電影叫《玻璃之城》,那是導演張婉婷與編劇羅啟銳這兩位港大校友,講述由黎明和舒淇所飾演,兩位住在Ricci(利瑪竇)和何東兩間舍堂的港大生之愛情故事,從中襯托出香港的時代變遷。羅啟銳自己當年住在Old Halls(明原堂),而張婉婷當年則住在何東堂,她說剛巧碰上何東堂要拆卸重建,生怕自己的記憶也一併消逝,於是拍下此片。片中便收錄了「搶gong」、「水袋戰」、「high table dinner」等兩間舍堂的經典活動作為橋段,讓外人也可一睹港大舍堂生活的箇中風貌。
在港大,舍堂除了供大家留宿之外,絕不是一個牀位那麼簡單,更是一個供大家共同學習、共同成長的地方,講求文化傳承,並通過要求學生踴躍參與活動(甚至「搏盡」),如體育、運動、文化、藝術、社會事務等,發展成為一個積極的社群成員。所以,在港大,舍堂生活也是一個社教化(socialization)過程,務求把舍堂的理念、價值、規範和文化,灌輸給「堂友」,把他們改變成堂方心目中理想的「公民」。例如利瑪竇宿舍的口號便是「where boys become men」。或許,對於很多新舍堂來說,這種所謂文化傳承有點言過其實,但至低限度,對於幾間有悠久歷史和傳統的舍堂,卻是如此。
念書時或畢業後,舍堂都會是學生自己的重要identity,如稱自己為「Ricci仔」、「何東妹」、「U Hall仔」等。例如許冠傑返回母校港大表演時,仍自稱是「Ricci佬」。
舍堂生活有正反兩面
因此,舍堂生活,講得好聽是多姿多彩,但講得不好聽則是讓人疲於奔命;而不投入舍堂生活的,則會遭排擠,甚至會被「革走」。此外,舍堂更有很多傳統,例如一起喝「Hall Blood」這種混合了甜酸苦辣鹹的飲料,象徵堂友喝過後便共同經歷人生百味,又或者「升仙」(源自英文「senior」)儀式等,都是象徵堂友彼此間的共同成長。
這種舍堂生活,自有其好處,至低限度,它不會容許堂友出現「書呆子」或「宅男」。一些名人堂友如黃霑、李柱銘、黃宏發、許冠傑等,畢業後很多年,都仍然會侃侃而談「those good old days」,細說舍堂生活對他們成長和性格上帶來的幫助。
但另一方面,舍堂生活的壞處則是,或會讓集體過分和強行入侵個人生活。
在舍堂生活中,為了要作文化傳承,講得不好聽是灌輸、洗腦,往往牽涉要新生打開心扉、撤下藩籬,甚至要他們放低自尊,好去接納舍堂那一套,要新生放下自我、融入整體。
曾鈺成便透露過年輕時其港大舍堂生活,作為新生需要得到所有「大仙」在生雞蛋上簽名。在此之前,他每天都要袋住生雞蛋,並會遭突擊檢查。類似的故事和手段聽過很多。其實說到底,就是一個要新生學識設法為自己贏得眾人接納的過程,過程中的重點就是要你放下ego。只是沒有想到,類似的手段愈來愈過界、愈來愈變態,到今天甚至演變成了一種集體性欺凌。
在講求私隱重視自主的今天 舍堂傳統面臨挑戰
正如發生滴蠟欺凌的聖約翰學院,近日向涉事23名同學作出紀律處分時,同時向堂友及校友發信,明確表達立場,說不能接受有關行為以「次文化」及「傳統」作為藉口。
集體欺凌,尤其是集體性欺凌,當然是錯;但在針對猥瑣行為之同時,另一個層次,同樣需要思考的是,時代已變,在比以往任何時候更講求私隱、年輕人重視獨立自主的今天,作為一種社教化過程並頗富入侵性的舍堂生活,應如何自處?
如何在集體和個體之間,取得一個平衡?能否在舍堂生活中容許「異類」,讓不合群者仍受到尊重和包容?這其實是曾經有過光輝過去的港大舍堂傳統,今天所面臨的一大挑戰。
說到底,這除了是港大舍堂的問題之外,又何嘗不是今天香港社會的問題呢?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蔡子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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