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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這次美國總統選舉，雙方的媒體支持率可謂天淵之別。傳統上，支持民主黨的媒體會多一些，但差距並沒有這麼遠。在幾大電視台中，PBS、MSNBC、CNN和NBC較左，ABC和CBS都較為中立，Fox較右；主流大報中，《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都偏左，《今日美國》和《華爾街日報》都較為中立（註1），區域性的報紙支持共和黨的也不在少數。但這次，傳統媒體大規模地支持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連一些從來都不表態的媒體都「破天荒」地支持希拉里。這確實是極為罕見的現象。
傳統媒體大規模支持希拉里 極為罕見
其實希拉里一向不得媒體喜愛，這次媒體大規模支持她，有多個原因。
第一，特朗普得罪媒體。初選時，他和傳統媒體關係不錯。當時傳媒有一種「獵奇」心態，特別容易被他的驚人之語所吸引。這樣，他到3月為止已經免費拿到了相當20億美元廣告費的曝光量。但是隨着他初選勝利，傳統媒體感覺被玩弄了，對他就沒有這麼客氣，也不太願意讓他免費宣傳。儘管如此，至少在大選初期，傳統媒體對雙方的報道還大致平衡。但特朗普對批評「一點就着」，5月底，他因《華盛頓郵報》的挖料而怒斥其是騙子，成為他和傳統媒體交惡的分界點。之後，他不斷故伎重演，得罪的媒體愈來愈多。
第二，特朗普與共和黨建制派的決裂，令原先支持以新保守主義為主的偏右媒體，也紛紛捨他而去。比如一向支持共和黨候選人的猶他州第一大報The Salt Lake Tribune，及亞利桑那州的保守派大報The Arizona Republic都轉而支持希拉里。
第三，特朗普本身的素質不受媒體人歡迎。特朗普的「大嘴」、脾性不佳、婦女歧視和種族歧視等都是失去媒體人支持的重要原因。媒體人對希拉里和特朗普的捐款比例是27：1。這個懸殊的比例充分說明媒體人對特朗普的人心向背，它和媒體「背後的資本」沒有什麼關係。
特朗普自詡為玩弄媒體的高手，但和傳統媒體交惡之後，他基本就只能依仗右翼網站（比如Breitbart News Network和Drudge Report）和社交媒體（facebook、twitter和reddit），以及傳統右翼Fox News的幾檔節目主持（一些Fox News的主持如美根凱莉，被特朗普罵成反對者了）宣傳。
特朗普網上支持者極多
有香港評論員認為「互聯網世界一面倒支持希拉里……原因是，特朗普支持者不一定常上社交媒體表達意見」（註2），這顯然是對美國社交媒體上對兩人支持度毫不熟悉，以致寫出如此與事實截然相反的觀察。事實是，特朗普在美國網上的支持者極多：每一個演講的視頻都在各大平台直播，實時觀看者動輒幾十萬；在每一次辯論後的網上投票，特朗普都以極大的差距「戰勝」希拉里；特朗普在facebook和twitter的跟隨者、「like」、轉發數和評論上都遠高於希拉里（註3）。
特朗普對社交媒體的喜好是路人皆知，他尤其喜歡發twitter，在reddit論壇上也數次「親自」上網和網民交流。他這麼做並不是一種單純的興趣，而是與其針對的選民有很大關係。他的選民現在以另類右派和保守基督徒為主，共同特徵是對傳統媒體極不信任：不相信地球變暖、厭惡政治正確、反感理性思維、推崇陰謀論。這些都無法在被「精英」把持的傳統媒體上獲得。在前網絡時代，他們只能在保守派的電台中獲得共鳴。到了網絡時代，他們終於找到了能夠聚集的地方，找到了「家的感覺」，所以在網絡上的熱情極高，戰鬥力驚人。
當然，民主黨的支持者也有另一群戰鬥力極強的年輕人，但他們多半是桑德斯的「粉絲」，對希拉里熱情嚴重不足。所以希拉里網上人氣之低也不足為奇了。
信任網上人氣 或只是迷思
正因如此網上人氣爆燈，特朗普相信自己並不依賴傳統媒體，認為單靠右派網站和網上社交傳媒，就足以令自己獲勝。對傳統傳媒反感的支持者也持這種看法。但這種對網上人氣的信任，可能只是一個迷思——由於社交媒體有「迴聲室效應」（指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上，一些意見相近的聲音不斷以扭曲形式重複，令人認為這些扭曲的故事就是事實的全部）和「過濾氣泡效應」（網站針對個人化搜尋而提供篩選後內容的結果，令使用者只能看到觀點一致的結果），網上社交傳媒容易造成小圈子（即便是人數很多的小圈子）。小圈子的歡呼，會令人誤以為自己在真實世界中也一呼百應、擁護者衆，網上投票永遠排第一。但實際上這種網上支持度能否代表真實的支持度還有待論證。
支持特朗普人氣的證據之一是在真實世界，特朗普的集會人群也動輒幾萬人聚集，與希拉里的集會人數疏落形成鮮明對比。在特朗普支持者眼裏，這才是真正的美國「沉默的大多數」。但參加集會的人數量再多，也只不過是幾萬之眾，對於整個人群來說還是少數。而且，他們是因為支持者少卻熱情高而導致人氣高，還是因為支持者多而人氣高，還是未知之數。
如果是後者，那麼多少能反映在民調上。但恰恰相反。在大部分民意調查中，特朗普都顯著地落後於希拉里。對於這些落後的民意，有人認為，因為大部分人在民調中害怕被指政治不正確，所以不敢表態支持特朗普。其實，在初選階段，特朗普在民調中的支持率也和其得票率差異不大，况且現在最後階段，因政治正確而不敢表態的人會更少，而特朗普和其大部分支持者則更方便地歸咎於傳統媒體「偽造民調數據」。這樣，特朗普支持者一直相信自己能獲勝，甚至大勝。所謂信者恆信，就讓一個星期之後驗證就好了。
註1：Aaron Blake, "Ranking the media from liberal to conservative, based on their audiences", The Washington Post, October 21, 2014
註2：安裕，〈誰支持特朗普？〉，《蘋果日報》，10月23日
註3：Jefferson Graham, "Trump vs. Clinton: how the rivals rank on Twitter, Facebook, more", USA TODAY, August 12, 2016
作者是歷史學者
傳統媒體大規模支持希拉里 極為罕見
其實希拉里一向不得媒體喜愛，這次媒體大規模支持她，有多個原因。
第一，特朗普得罪媒體。初選時，他和傳統媒體關係不錯。當時傳媒有一種「獵奇」心態，特別容易被他的驚人之語所吸引。這樣，他到3月為止已經免費拿到了相當20億美元廣告費的曝光量。但是隨着他初選勝利，傳統媒體感覺被玩弄了，對他就沒有這麼客氣，也不太願意讓他免費宣傳。儘管如此，至少在大選初期，傳統媒體對雙方的報道還大致平衡。但特朗普對批評「一點就着」，5月底，他因《華盛頓郵報》的挖料而怒斥其是騙子，成為他和傳統媒體交惡的分界點。之後，他不斷故伎重演，得罪的媒體愈來愈多。
第二，特朗普與共和黨建制派的決裂，令原先支持以新保守主義為主的偏右媒體，也紛紛捨他而去。比如一向支持共和黨候選人的猶他州第一大報The Salt Lake Tribune，及亞利桑那州的保守派大報The Arizona Republic都轉而支持希拉里。
第三，特朗普本身的素質不受媒體人歡迎。特朗普的「大嘴」、脾性不佳、婦女歧視和種族歧視等都是失去媒體人支持的重要原因。媒體人對希拉里和特朗普的捐款比例是27：1。這個懸殊的比例充分說明媒體人對特朗普的人心向背，它和媒體「背後的資本」沒有什麼關係。
特朗普自詡為玩弄媒體的高手，但和傳統媒體交惡之後，他基本就只能依仗右翼網站（比如Breitbart News Network和Drudge Report）和社交媒體（facebook、twitter和reddit），以及傳統右翼Fox News的幾檔節目主持（一些Fox News的主持如美根凱莉，被特朗普罵成反對者了）宣傳。
特朗普網上支持者極多
有香港評論員認為「互聯網世界一面倒支持希拉里……原因是，特朗普支持者不一定常上社交媒體表達意見」（註2），這顯然是對美國社交媒體上對兩人支持度毫不熟悉，以致寫出如此與事實截然相反的觀察。事實是，特朗普在美國網上的支持者極多：每一個演講的視頻都在各大平台直播，實時觀看者動輒幾十萬；在每一次辯論後的網上投票，特朗普都以極大的差距「戰勝」希拉里；特朗普在facebook和twitter的跟隨者、「like」、轉發數和評論上都遠高於希拉里（註3）。
特朗普對社交媒體的喜好是路人皆知，他尤其喜歡發twitter，在reddit論壇上也數次「親自」上網和網民交流。他這麼做並不是一種單純的興趣，而是與其針對的選民有很大關係。他的選民現在以另類右派和保守基督徒為主，共同特徵是對傳統媒體極不信任：不相信地球變暖、厭惡政治正確、反感理性思維、推崇陰謀論。這些都無法在被「精英」把持的傳統媒體上獲得。在前網絡時代，他們只能在保守派的電台中獲得共鳴。到了網絡時代，他們終於找到了能夠聚集的地方，找到了「家的感覺」，所以在網絡上的熱情極高，戰鬥力驚人。
當然，民主黨的支持者也有另一群戰鬥力極強的年輕人，但他們多半是桑德斯的「粉絲」，對希拉里熱情嚴重不足。所以希拉里網上人氣之低也不足為奇了。
信任網上人氣 或只是迷思
正因如此網上人氣爆燈，特朗普相信自己並不依賴傳統媒體，認為單靠右派網站和網上社交傳媒，就足以令自己獲勝。對傳統傳媒反感的支持者也持這種看法。但這種對網上人氣的信任，可能只是一個迷思——由於社交媒體有「迴聲室效應」（指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上，一些意見相近的聲音不斷以扭曲形式重複，令人認為這些扭曲的故事就是事實的全部）和「過濾氣泡效應」（網站針對個人化搜尋而提供篩選後內容的結果，令使用者只能看到觀點一致的結果），網上社交傳媒容易造成小圈子（即便是人數很多的小圈子）。小圈子的歡呼，會令人誤以為自己在真實世界中也一呼百應、擁護者衆，網上投票永遠排第一。但實際上這種網上支持度能否代表真實的支持度還有待論證。
支持特朗普人氣的證據之一是在真實世界，特朗普的集會人群也動輒幾萬人聚集，與希拉里的集會人數疏落形成鮮明對比。在特朗普支持者眼裏，這才是真正的美國「沉默的大多數」。但參加集會的人數量再多，也只不過是幾萬之眾，對於整個人群來說還是少數。而且，他們是因為支持者少卻熱情高而導致人氣高，還是因為支持者多而人氣高，還是未知之數。
如果是後者，那麼多少能反映在民調上。但恰恰相反。在大部分民意調查中，特朗普都顯著地落後於希拉里。對於這些落後的民意，有人認為，因為大部分人在民調中害怕被指政治不正確，所以不敢表態支持特朗普。其實，在初選階段，特朗普在民調中的支持率也和其得票率差異不大，况且現在最後階段，因政治正確而不敢表態的人會更少，而特朗普和其大部分支持者則更方便地歸咎於傳統媒體「偽造民調數據」。這樣，特朗普支持者一直相信自己能獲勝，甚至大勝。所謂信者恆信，就讓一個星期之後驗證就好了。
註1：Aaron Blake, "Ranking the media from liberal to conservative, based on their audiences", The Washington Post, October 21, 2014
註2：安裕，〈誰支持特朗普？〉，《蘋果日報》，10月23日
註3：Jefferson Graham, "Trump vs. Clinton: how the rivals rank on Twitter, Facebook, more", USA TODAY, August 12, 2016
作者是歷史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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