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編者按：2016年美國大選如箭在弦，不管最後誰主白宮，勢將對今後4年美國的內政外交，乃至中美關係，產生深遠影響。與民主黨政壇老手希拉里不同，代表共和黨角逐總統寶座的地產大亨特朗普，在初選階段以「政治素人」的姿態，力克包括布殊家族在內的多個強勁對手，震撼世界，然而外界一直對他的外交政策以至對華態度所知甚少。中華能源基金委員會於9月26日在華盛頓主辦了第十次中美對話論壇，主題為「下屆美國總統的對華政策」。之後，基金會常務副主席兼秘書長何志平，與目前擔任特朗普高級顧問的中情局前局長伍爾西（R. James Woolsey），就中美共同關注的一些問題對談。內容經整理和翻譯後，將分4期刊出。）
「新興經濟體應增維和救援角色」
何志平：當我跟一些美國朋友交談時，我常常被問到中國想要什麼、中國會否挑戰現存的世界秩序。我想這是對中國戰略意圖的嚴重誤讀。中國領導人和官員均一再重申，中國是當代國際秩序的參與者、維護者和改革者。中國受益於現存秩序，沒有誘因去建立一個全新的體系，而是希望積極推動國際政治經濟秩序，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以更加準確地反映新興國家的利益和關注。換句話說，中國只希望改革，不是要革命。而這也並不僅僅是中國的要求，其他新興國家如巴西、印度、印尼等，也希望尋求改革，以達至一個更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
美國會否認可這些新興國家的關注，協助推動國際秩序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並對「布雷頓森林體系」內的國際機構作出改革？美國人期望中國如何保證，方能消除對中國挑戰美國在世界地位的疑慮？
伍爾西：我們明白並歡迎中國對改革國際機構的願望，以反映其在全球經濟以至安全領域日益上升的角色。雖然改革國際機構需要時間，但我們已看到轉變正在發生，最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將人民幣納入儲備貨幣籃子就是一個例子。在杭州舉辦20國集團峰會，也可以看成是對中國擔當領導角色的又一次肯定。今天在華盛頓，大部分人均認為，奧巴馬政府反對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是一次戰略錯誤。我希望下屆政府，能夠更積極地回應「一帶一路」的倡議。事實上，我們已經看到亞投行，以及其他美國扮演重要角色的多邊開發銀行，例如是世界銀行與亞洲開發銀行，開展密切的合作。
儘管如此，正如邱吉爾曾說過：「偉大的代價就是責任。」你所指的一個「更公正合理的秩序」，需要新興國家更加積極地參與全球事務、投資倡議，甚至在需要時流血。遺憾的是，我們並未看見。例如是在對抗伊斯蘭激進主義的戰爭中，美國在國際反伊斯蘭國聯盟內充當了先鋒。67個國家加入了聯盟，但中國，以至你所提及的國家如巴西、印度、印尼，均不是聯盟的成員。在全球市場上獲利豐厚的新興經濟體，應該增加他們在維和、反恐、人道救援、抗疫以及打擊海盜方面的角色。我們聽見，作為國際維和部隊最大的貢獻者，中國正謀求領導聯合國維和行動部。這會讓中國對如何優化聯合國在維和任務中的有限資源，取得更大的話語權，但同時也釋出一個重要信息：中國更願意增加對和平的投入，而非戰爭。這種承諾是重要的，它強調中國希望成為國際體系重要成員的雄心，而不是要挑戰美國在世界的地位。但維持和平遠較創造和平簡單，因為當戰火停止，和平就會來臨。我們今天的難題，是如何在被戰火蹂躪的土地上，如敘利亞和利比亞，推動和平。在這個問題上，中國的聲音基本上是缺席的。缺乏清晰的聲音，並迴避在複雜情境下作出艱苦的抉擇，並非是人們對一個希望獲得大國地位的國家應有的期望。
中國「期望美國尊重彼此不同」
何志平：正如一些西方學者所言，我們時代最重大的事件，並非美國的衰落，而是其他國家的崛起。中國、印度、巴西、印尼以至其他很多國家的崛起，代表着過去200年來最重要的一次全球民主化進程。就像英國作家賈克（Martin Jacques）所說，那些過去備受忽略的、沒有發言權的、沒有人聆聽的、不為人知的國家與文明，將會在世界扮演愈來愈重要的角色。
中國受惠於當前的國際秩序及全球市場。中國所希望的，只是一個新興經濟體期望被尊重與平等對待，以及期望美國能尊重彼此的不同，就像所有發展中國家所期望的。我非常高興獲悉華盛頓已經有人明白我們的關注，並願意跟我們合作推動「一帶一路」的倡議。事實上，亞投行是一個國際性的金融機構，其規章制度和運作要由各成員國協商決定，並不是中國一家說了就算的。這顯示了中國並非要另搞一套體系；正好相反，透過對國際社會提供公共產品，我們只是希望在現存秩序下扮演一個更加積極的角色。
不過，當涉及到一些複雜的地緣政治衝突時，我們必須謹慎。敘利亞衝突已經擾攘了5年多，我們並非完全保持沉默。實際上，中國一直為政治解決敘利亞問題做出不懈努力，支持安理會促進敘利亞各方和談的工作。中方對敘利亞人民遭受的苦難感同身受，但我們也認識到，敘利亞局勢愈是複雜，就愈應堅持政治解決大方向，堅持發揮以聯合國為主的斡旋。正如我早前所說的，中國一直堅持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則、堅持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的發展道路和社會制度、堅持通過對話協商，以和平方式解決國家間的分歧和爭端，反對動輒訴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我真誠地希望白宮以至它的下位主人，能夠對此有更好的理解，並與中國一道，在世界最動盪的地方推進政治解決方案。
（四之二；10月31日下周一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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