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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編者按︰2016年美國大選如箭在弦，不管最後誰主白宮，勢將對今後4年美國的內政外交，乃至中美關係，產生深遠影響。與民主黨政壇老手希拉里不同，代表共和黨角逐總統寶座的地產大亨特朗普，在初選階段以「政治素人」的姿態，力克包括布殊家族在內的多個強勁對手，震撼世界，然而外界一直對他的外交政策以至對華態度所知甚少。中華能源基金委員會於9月26日在華盛頓主辦了第十次中美對話論壇，主題為「下屆美國總統的對華政策」。之後，基金會常務副主席兼秘書長何志平，與目前擔任特朗普高級顧問的中情局前局長伍爾西（R. James Woolsey），就中美共同關注的一些問題對談。內容經整理和翻譯後，將分4期刊出。）
美國「不會成為孤立主義者」
何志平：首先多謝你，詹姆斯。我非常高興能夠與你，就中美之間一些共同關注的問題進行討論，就讓我們從歷史開始吧。我們都知道，美國有很悠久的孤立主義傳統。不過二戰之後，美國在外交政策上進行了範式轉移：由原來的孤立主義，變成深度介入全球各地的事務，以維持大國主導的戰後秩序。
今年，我們再次目睹歷史的反覆，美國人開始公開質疑國家的大戰略。2016年4月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項調查發現，57%的美國人，認同美國應專注處理自己的事務。在競選活動上，無論是民主黨的桑德斯，還是共和黨的特朗普，當他們質疑美國的中東政策時，都不難找到支持者。
作為一名將大半生精力貢獻給美國國家安全的政治家，你將如何回應這些問題：在外交政策方向上，你會給下任美國總統作些什麼建言？美國應否繼續利用她的力量，去影響甚至是形塑國際事務，還是應該專注於她的內政、國內需求以及國家安全？換句話說，美國應否繼續採取干涉主義，還是應開始避免介入其他主權國家的內部事務？
伍爾西：無疑，部分美國民眾今天展現的，或者可以被稱為「世界警察疲倦症」。他們覺得我們近年在中東以至阿富汗的干涉行動費用高昂，但卻未能為我們社會帶來什麼益處。
再者，在海外花費數以十億計美元，是以犧牲本土需要為代價的，例如提升美國老化的基礎建設。一些聲音呼籲應將資源更多地投放在國家的建設上，並希望美國在全球安全上的承擔，能夠更為均等。在海外，我們的盟友以及對手愈來愈覺得，美國正在撤離。我們無法阻止敘利亞以至利比亞的瓦解，我們與伊朗達成帶有缺陷性的核協議，無法阻嚇俄羅斯和朝鮮的「邊際策略」（brinkmanship）和挑釁，因而令世界認為美國正在撤回她對全球和平與安全的承諾。這種觀感更因為北美的能源革命而加深：我們在能源上愈來愈自給自足，錯誤地令人以為美國對中東的關注在持續減少。
儘管如此，美國仍然是領導世界的主要軍事力量。我們的國防支出，仍然大於其他八大軍事強國加在一起的總和。事實上，我們是唯一能夠對外投射力量以阻嚇敵人，並決定整個地區是戰是和的國家。我們承擔了北約，以至全球反伊斯蘭國聯盟最大的份額，我們近乎以單獨的力量，承擔保衛全球公海貿易航道的責任。這在可見的將來都不會改變，特別是因為歐洲及日本的經濟情况，不容許他們顯著地提高軍費。但為了加強盟友對我們在安全承諾上的信任，並恢復我們在傳統及網絡戰場上的主導地位，我們需要改變奧巴馬政府時期所制定的有害的軍費裁減法案，也必須為我們至為重要的利益，重新劃設紅線。我們在決定是否或如何介入某些地方的事務時，或許要小心謹慎，但我們不會成為孤立主義者。
有沒有中間道路可走？
何志平：在中國，我們是來自不同歷史及傳統的國家。中華民族一向以來秉承「和而不同」等信念。這就是為何中國在1954年起倡議「和平共處5項原則」，包括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在過去60年來，「和平共處5項原則」奠下了中國外交政策的基石，並幫助中國在發展中國家當中，贏得了廣泛的尊重和寶貴的友誼。
即使現在中國發展成第二大經濟大國，但中國領導人多次強調，中國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必將是世界和平的維護者、共同發展的促進者、國際合作的推動者。我記得習近平主席就說過，中國為世界和平與發展作出更多努力，不是想成為所謂的「世界警察」，更不是要取代誰。中國堅持《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堅持不干涉別國內政、堅持以和平方式解決國際和地區熱點問題。
我們現在也看到，美國民間正在對干涉主義的外交政策進行反思。在你看來，在孤立主義和干涉主義之外，有沒有一些中間道路可走？
伍爾西：你的問題隱含着美國可能習慣性地干預其他主權國的內部政治。我們並不是這樣看的。歷史顯示，我們的干預並非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是在很多情况下，面對着不人道和難以想像的壓迫、明顯的違反國際法行為，或者令人無法忍受的人道災難。即使當我們受到直接的襲擊，我們的介入，幾乎都不是單方面進行的，而是在聯合國或具有廣泛代表性的國際聯盟的旗幟下進行，大部分都獲安理會決議，包括中國的支持。
在一些情况下，美國總統甚至會對不介入人道危機表示遺憾，例如在1994年的盧旺達屠殺，克林頓總統就曾因為數以萬計的遇害者，表達過深切的遺憾。事件讓他決定，當科索沃民眾開始遭到屠殺時，就要介入塞爾維亞戰事。米洛舍維奇死在獄中，而克林頓的雕像矗立在普里什蒂納。我們在戰爭中的所謂干涉主義，包括對帝國主義日本、納粹德國，或者復興黨伊拉克的戰爭，是為何科威特、奧地利、法國、波蘭，是的——甚至中國，今天能夠成為繁榮而獨立的主權國的原因。
（四之一；10月26日周三再續）
美國「不會成為孤立主義者」
何志平：首先多謝你，詹姆斯。我非常高興能夠與你，就中美之間一些共同關注的問題進行討論，就讓我們從歷史開始吧。我們都知道，美國有很悠久的孤立主義傳統。不過二戰之後，美國在外交政策上進行了範式轉移：由原來的孤立主義，變成深度介入全球各地的事務，以維持大國主導的戰後秩序。
今年，我們再次目睹歷史的反覆，美國人開始公開質疑國家的大戰略。2016年4月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項調查發現，57%的美國人，認同美國應專注處理自己的事務。在競選活動上，無論是民主黨的桑德斯，還是共和黨的特朗普，當他們質疑美國的中東政策時，都不難找到支持者。
作為一名將大半生精力貢獻給美國國家安全的政治家，你將如何回應這些問題：在外交政策方向上，你會給下任美國總統作些什麼建言？美國應否繼續利用她的力量，去影響甚至是形塑國際事務，還是應該專注於她的內政、國內需求以及國家安全？換句話說，美國應否繼續採取干涉主義，還是應開始避免介入其他主權國家的內部事務？
伍爾西：無疑，部分美國民眾今天展現的，或者可以被稱為「世界警察疲倦症」。他們覺得我們近年在中東以至阿富汗的干涉行動費用高昂，但卻未能為我們社會帶來什麼益處。
再者，在海外花費數以十億計美元，是以犧牲本土需要為代價的，例如提升美國老化的基礎建設。一些聲音呼籲應將資源更多地投放在國家的建設上，並希望美國在全球安全上的承擔，能夠更為均等。在海外，我們的盟友以及對手愈來愈覺得，美國正在撤離。我們無法阻止敘利亞以至利比亞的瓦解，我們與伊朗達成帶有缺陷性的核協議，無法阻嚇俄羅斯和朝鮮的「邊際策略」（brinkmanship）和挑釁，因而令世界認為美國正在撤回她對全球和平與安全的承諾。這種觀感更因為北美的能源革命而加深：我們在能源上愈來愈自給自足，錯誤地令人以為美國對中東的關注在持續減少。
儘管如此，美國仍然是領導世界的主要軍事力量。我們的國防支出，仍然大於其他八大軍事強國加在一起的總和。事實上，我們是唯一能夠對外投射力量以阻嚇敵人，並決定整個地區是戰是和的國家。我們承擔了北約，以至全球反伊斯蘭國聯盟最大的份額，我們近乎以單獨的力量，承擔保衛全球公海貿易航道的責任。這在可見的將來都不會改變，特別是因為歐洲及日本的經濟情况，不容許他們顯著地提高軍費。但為了加強盟友對我們在安全承諾上的信任，並恢復我們在傳統及網絡戰場上的主導地位，我們需要改變奧巴馬政府時期所制定的有害的軍費裁減法案，也必須為我們至為重要的利益，重新劃設紅線。我們在決定是否或如何介入某些地方的事務時，或許要小心謹慎，但我們不會成為孤立主義者。
有沒有中間道路可走？
何志平：在中國，我們是來自不同歷史及傳統的國家。中華民族一向以來秉承「和而不同」等信念。這就是為何中國在1954年起倡議「和平共處5項原則」，包括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在過去60年來，「和平共處5項原則」奠下了中國外交政策的基石，並幫助中國在發展中國家當中，贏得了廣泛的尊重和寶貴的友誼。
即使現在中國發展成第二大經濟大國，但中國領導人多次強調，中國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必將是世界和平的維護者、共同發展的促進者、國際合作的推動者。我記得習近平主席就說過，中國為世界和平與發展作出更多努力，不是想成為所謂的「世界警察」，更不是要取代誰。中國堅持《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堅持不干涉別國內政、堅持以和平方式解決國際和地區熱點問題。
我們現在也看到，美國民間正在對干涉主義的外交政策進行反思。在你看來，在孤立主義和干涉主義之外，有沒有一些中間道路可走？
伍爾西：你的問題隱含着美國可能習慣性地干預其他主權國的內部政治。我們並不是這樣看的。歷史顯示，我們的干預並非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是在很多情况下，面對着不人道和難以想像的壓迫、明顯的違反國際法行為，或者令人無法忍受的人道災難。即使當我們受到直接的襲擊，我們的介入，幾乎都不是單方面進行的，而是在聯合國或具有廣泛代表性的國際聯盟的旗幟下進行，大部分都獲安理會決議，包括中國的支持。
在一些情况下，美國總統甚至會對不介入人道危機表示遺憾，例如在1994年的盧旺達屠殺，克林頓總統就曾因為數以萬計的遇害者，表達過深切的遺憾。事件讓他決定，當科索沃民眾開始遭到屠殺時，就要介入塞爾維亞戰事。米洛舍維奇死在獄中，而克林頓的雕像矗立在普里什蒂納。我們在戰爭中的所謂干涉主義，包括對帝國主義日本、納粹德國，或者復興黨伊拉克的戰爭，是為何科威特、奧地利、法國、波蘭，是的——甚至中國，今天能夠成為繁榮而獨立的主權國的原因。
（四之一；10月26日周三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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