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簷：找記者 記者要哭了

【明報文章】最近有一款App被關停了，就是「找記者」App。它的運營模式類似於網約車，創業者錄入項目資料之後，可通過「找記者」的微信平台呼叫記者，平台通過撮合機制將訂單推薦給記者。創業者確認搶單記者並付款到平台，之後確認稿件的寫作和修改，最終平台根據創業者發稿需求推薦給各大媒體發稿。


觸到了社會的敏感點

為什麼被關了？這很像一個常規的商業運作，有需求、有供給、有中介平台，平台不僅撮合需求供給雙方，還給雙方提供擔保，並最終將成果落地。


有一篇文章，〈讓記者身分變味的App是業界的恥辱〉，作者西越是媒體人，他很贊成關停這款App。


確實，在內地，新聞業不是一般的商業行業，是被高層嚴格掌控的。並且，新聞被收買是恥辱的。因此，這個「找記者」App不是一般的商業項目，它觸到了社會的敏感點。但新聞業已不是以前的新聞業了，記者也不是以前的記者了，西越卻依然對新聞、對記者充滿理想，實在有點悲天憫人、有點可憐。


正規記者已失掉了往日霸氣

比如，西越認為，「找記者」App的特殊之處在於，「服務提供者不是普通的寫手，而是正規記者」。顯然，西越對「記者」這個職業還是無比自豪的，他說的「正規記者」是指官辦媒體的記者。


但現實中，在「正規」媒體裏，誰是「正規」記者？比如央視和新華社，都有多層聘用關係，這中間誰是「正規」記者？誰是游擊隊？誰是臨時工？前日我一小兄弟給我看一個申請表，他要成為新華社的正式記者了，之前他只是新華社下屬子報的記者，但在外人看，都是新華社的正式記者。那小兄弟晉升為社級正式記者後，並不能使他的稿子質量更好，只是讓他得了實惠——這打開了他今後的待遇和提升的通道。


說到新聞業務，除去官方新聞，如今在社會關注的熱點新聞上，「正規」媒體和「正規」記者已無優勢。不信你捋捋，最近最熱的新聞和評論，有多少是「正規」媒體和「正規」記者操辦的？反倒是那些「自媒體」頻領風騷，甚至連「自媒體」也不是，就是個別農民、學生、逛街女孩的偶然手機視頻，如北京雷洋案，如深圳女孩逛街被拘案，驚艷天下。不是「正規」媒體不勤快，是旁的原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在互聯網時代，「正規」記者既已失掉了往日霸氣，對「找記者」App找了「正規」記者，西越就不必那麼痛心疾首了，該去的就讓他去吧。


西越還擔心，「正規」記者為了給「找記者」寫軟文賺外快，會耽誤自己的本職工作。呵呵，古今中外，誰能說清什麼是記者的本職工作？具體到如今，內地還能找到全身心為自己的「正規」媒體工作的「正規」記者嗎？記者能有一半時間在認真寫稿就不錯了。而寫軟文，協調兼顧商家、受眾、媒體的利益，達到多贏，這是記者的本事，也是總編們的追求。


找記者與找小姐有多大區別

西越諄諄教導說：「新聞報道不是創業服務，媒體的價值不在於做PR服務，記者不是創業公司的文案寫手，將其角色混淆、轉換，那麼記者很快就會……從一個批判者變成一個諂媚者。」


再說一遍，西越真的很純潔，很高看記者。但誰說記者就是批判者？總是負能量，總寫批評報道，他還怎麼討生活？早被老闆開了。其實，「找記者」App說是為創業者提供服務，但這個需求者是可以置換的，比如興訟者找律師、行賄者找門路、客戶找小姐，與創業者找記者，都是同樣的撮合供需，可以有無數的App，記者有什麼特殊？


除去對「正規」記者掉價的憐憫外，實際上，西越生氣的是有償新聞的公開化，是潛規則變成明規則、是新聞秩序混亂、是各大媒體的墮落——「找記者」這種項目存活這麼久，居然還有人投資，真是整個業界的恥辱。


首先，這種墮落是存在的，不是因為有了「找記者」App才有了有償新聞，廢了「找記者」有償新聞依然會存在。其次，西越尊敬的「各大媒體」實際上已經邊緣化了，年輕人有多少還在看報？連電視都不看了，「各大媒體」想墮落都不容易了，這回有「找記者」App找上門來，「正規」記者應該驚喜才對。


忽然覺得，這年月世上真會有這麼嫩的小心臟嗎？這西越一定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