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有時,我希望人們活在一種慣性中。」內地作家畢飛宇的名字,今年頻頻出現在各大文學獎中,他一部部關懷小人物、描述特定年代的作品,終獲讀者口碑與權威獎項的雙料肯定。有人問,你為什麼總在寫過去的事?回過頭來想想,他說若是這一生沒能寫成《玉米》、《平原》……會無法原諒自己,「我寫文革題材,最根本的目的不是寫文革,而是關注當下,關心當今的中國,而許多時候,歷史是可以重演的。」
被視最了解女性的男作家
以文革時代為背景,畢飛宇在《玉米》中描繪了玉米、玉秀、玉秧三姊妹與時代息息相關的命運故事,而在此書寫就10載後的2011年,畢飛宇獲得了「英仕曼亞洲文學獎」。緊接着,《推拿》繼續發力,上月摘得「茅盾文學獎」。畢飛宇被視作中國最了解女性的男作家,他卻覺得這是一頂「大帽子」:自己分明是以男性視角觀察女性、保持強有力克制的「零度寫作」(盡量不帶主觀情感的寫作方法),以使作品呈現更強的客觀性。
回顧寫作《玉米》初衷,畢飛宇說,他特別渴望為年輕一代留下一個當年的個人史,「我非常不希望中國有一天再回到那樣一個情景中去,我要告訴年輕人那樣的生活多麼可怕。」但讓畢飛宇無奈的是,文學之外,真正關心玉米、玉秀命運的人並不多,「你說當今社會能找到她們的影子嗎?當然,壓力是無所不在的。有時人面臨的壓力可能是意識形態,今天我們承受的或是意識形態加金錢。而無論如何,人在壓力下不能麻木。」
「人在壓力下不能麻木」
如何不麻木?畢飛宇眼中的當下中國,特殊而微妙,遠非官方所定義的「多元」,反而是個無價值社會:一套道德體系崩塌,另一套卻尚未建立。「比如最簡單的例子,我幾乎不敢教育我的孩子,要是把我的這一套價值觀告訴他,我明顯感覺孩子要吃虧,我很矛盾。」
當下中國是個無價值社會
於是,畢飛宇在做一件頗為挑戰的事,他在嘗試寫一部現在進行時的作品,全面考察當下中國,至於敘事角度,仍延續此前作品的風格,以「屋簷」、「屋頂」——家庭為載體,「對我來講,家庭是最大最大的一個東西,沒有什麼能逃脫得了它,那裏面,往往有人性的平均值。」作品何時與讀者見面?畢飛宇皺了皺眉,坦言道,「寫了兩三年了,有史以來最糾結最吃力的作品,就像一樁持續了20、30年的婚姻,那過不下去了怎麼辦啊?我會盡力,呵呵,但也許哪天就放棄了。」
明報記者 王艷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