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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人誌:陳淑儀:我演戲,我想做一個人。 長青網文章

2019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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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E123 Administrator on 2019年06月12日 06:35
2019年06月12日 06:35
新聞類別
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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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演藝學院周末下午,工作人員正為公演的舞台劇《War Horse》張羅。現於戲劇學院表演系擔任全職講師的陳淑儀,靜靜坐在角落:「據說,連《War Horse》在香港的票房也不太理想。」好像帶點悲情,又好像理所當然。


已經是英國名牌。這裏是香港。「古希臘悲劇,千幾二千年歷史。歐洲的戲劇發展,幾百年。香港?始於60年代鍾景輝老師讀完戲劇後帶回香港創立演藝學院,不過5、60年的事。我們算甚麼?在我有生之年,大概只能夠不斷耕種,看不到收成。」


由演員變成導演變成老師,陳淑儀不是不清楚前路難行,他只希望自己的生活不是單純地被他人利用,不是每日返工收工食飯睡眠,而是真真正正做到一個人。「我覺得這一點最有價值。否則,做來幹甚麼?」也對,繼續做個銀行職員,至少可以低息置業。


陳淑儀不是那種自命清高的藝術家。「不要告訴他人,直到今日,我還想自己更加紅。做演員,就是想有更多人認識我。」相對於提名金像獎的舞台劇演員例如袁富華例如潘燦良,陳淑儀的知名度可能較低。我以為舞台劇劇帝不屑拍攝電影電視。「是際遇。當全職演員時,沒有電影片約;一簽了這裏(演藝)做講師,立即有兩齣電影找我。我做不到,被迫推走。為甚麼機會不可以來早一點?」明明憾事,由陳淑儀口中道出來,又總帶點喜劇效果。


我仍然想紅

本來在銀行工作。「廿歲出頭,有份正職,有穩定收入,養到家,老竇老母開心,自己又有錢使,有錢去旅行。兩年之後,好悶,問自己:『我以後都一樣?』」很合理,陳淑儀打算擅用公餘時間,在浸會的晚間校外課程,選一科出來修讀。「第一時間想報銀行法律,當為自己增值。」是很典型的香港人想法。「讀書是為了排解日間工作的沉悶,再讀一科更悶的,咪死得?」翻開課程簡介,他最後選擇戲劇表演。


他根本不知道舞台劇是甚麼。「我喜歡看電影,一日可以看三齣。深宵時段電視重播的粵語長片也不放過,《如來神掌》,我看了四遍。課程導師何偉龍有演電視劇,我沒有概念原來舞台跟電影圈電視圈有分別。」陳淑儀大概以為自己有機會走入電視台拍攝處境劇《城市故事》。


課程完結,何偉龍的評語是「表達能力強,但好驚好緊張」,還問陳淑儀有沒有興趣試一試加入劇團。一句說話,影響深遠。陳淑儀膽粗粗投身業餘劇團,一邊在銀行覓食,一邊在劇團做人,歷時三年。當時得出結論是做人比覓食重要,不理會家人反對,不惜跟父親反面,也要辭職報考演藝學院。


在學院,陳淑儀以為自己是羅拔迪尼路與阿爾柏仙奴的混合體;現實是只有美得似朱茵,才會未畢業已引來電視台招手。「試過有無綫的監製過來學校,一來到,叫所有男同學企起身,然後坐低,不夠五呎八吋高的,再見。」職業劇團在全港得三個,職位飽和,一年大概只會聘請一至兩位全職演員。兜了一個圈,陳淑儀做不到全職演員,走去做call台接線生,也重返銀行,當兼職。那些做人不做人的課題,很無謂。「很多同學一早轉行。我堅持一陣子,堅持到某一刻,覺得是時候放棄了,算數吧。碰巧有齣舞台劇找我,打算演完後,走去時裝店做售貨員,或者做導遊。」舞台劇叫《撞板風流》,主角是吳鎮宇和李婉華情侶檔,正值《南海十三郎》捲起舞台劇熱,《撞板風流》受歡迎到改編成電影,陳淑儀獲得香港舞台劇獎最佳男配角。「開始有人認識我,有人找我工作,賺到的錢,夠我償還讀書時借下的債。世事很吹脹,一個機會逆轉了我的所有計劃。」


「我的人生目標,向來是同一時間只做一件事。在香港,原來無可能。」在香港,得兩種情況,坐冷板,無事可做;或者,紅了,好使好用,不斷接到工作,一齣劇正在晚間上演,另一齣劇已急不及待在午間排練。「在外國,簽一張劇約,最少保證演一季,即三個月,收入足夠食一年。我們一齣劇演十幾場,賺不到錢,想為生,只可以不斷排戲不斷演出,做到乾,做到煩,做到想嘔。長此下去,身心都很疲勞。」


那時,陳淑儀算捱出名堂,獎項拿過不少。身邊開始出現聲音。「都是說我做來做去跌入同一種模式。批評我的,不會幫到我;同一時間,又要不停工作才搵到食。過了一段時間,夠了,真的要停一停。」陳淑儀選擇拋開所有,去英國七個月,學做老師。之前已跟過同一位大師學藝,學演戲,眼界大開。「他的焦點不再是劇本,不再是角色,是我本人。未上過他的堂,我對自己很迷惑;之後,對自己再沒有懷疑。」似宗教。難怪陳淑儀再入樽頸,也用同一手法化解。


發達無份 做到嘔先餬口

參考過為師之道,陳淑儀開始動起傳承的念頭。「想當年,初入行,King Sir(鍾景輝)很坦白:『你演戲,想紅的話,要看際遇。想發達?應該無乜可能。餬口?還可以的。』想紅,不如直接入電影入電視選港姐,但如果真對舞台有興趣,需要時間。我不介意跟他們分享自己的經驗,我覺得自己正薰陶着一些事情發生,可能會讓學生更窮,但會讓他們成長。」


演戲跟教人演戲畢竟是兩回事。「自己懂得演,不等於可以將訊息傳遞到學生手中,最後要自己示範,學生學到的,是屬於他的嗎?還不是屬於我的?」用了點時間摸索,陳淑儀發現自己似個導演。「做導演,最重要跟演員溝通,讓他們明白及進入角色。本質跟教書重複。」一路演戲,一路開班授徒,後來重返演藝執教。然後,恩師何偉龍過身了。


「何偉龍走時,有個跟政府合作的三年計劃,已經完成了兩年。年輕時,如果不是他肯給我空間,我可能還在渾渾噩噩。行到今日的位置,怎可能不肯提供相同的空間,讓他人能夠對生活對自己作出一點反思?我要幫他完成劇團最後的一年。」


接手何偉龍的劇團,由表演者,突然變成生意人。「要面對市場,要了解觀眾需要,要明白整個製作。作為演員時,全部不用考慮。頭一年,是硬着頭皮應付;完成後,又覺得輕易放棄好像沒有意義。向政府申請額外三年,又獲批,就瀨嘢。」


戲劇非我們文化必需品

政府提供的資助,只容許劇團失敗一次,輸一鋪,即清袋。陳淑儀靠自己的收入倒貼,再找身邊朋友、演藝學院畢業生,不計酬勞地支撐,劇團還是捱不住。「戲劇不是我們文化上的必要。」


「香港有太多客觀條件上的局限。簡單如地方,劇團沒有。租金很貴,但核心觀眾可能只有幾千人,大概只夠坐滿三場細場,不夠收支平衡。核心觀眾是核心的時候,廿幾三十歲,慢慢,升職的升職,結婚的結婚,有小朋友的有小朋友,要養家要供樓,還花幾百購票入劇場?有錢也沒有時間沒有閒情。又換上另一批新的核心觀眾。觀眾層是不斷擴大,但非常緩慢。」


那幾年,陳淑儀憂心到一夜髮白。他不是不知道喜劇最受歡迎。「你知道觀眾需要甚麼,不代表要直接給他們甚麼。可不可試一試做一些作品來引領他們?何況,現在連觀眾也笑到攰了。只想回家。」以前,拿生活上遇到的不公平現象搞搞笑,台下還有反應。已經麻木了,餘下苦笑。


在得啖笑與認真中取平衡

舞台劇還有出路嗎?我拿部手機,甚麼電影甚麼電視也看到。「贏現場。只能贏現場。電影,播一千年也可以;舞台劇,一場完結就是完結,總有觀眾喜歡身在現場的感覺。即使,不會是大眾。」


實際一點的辦法是找其他範疇的明星幫忙。像陳淑儀即將執導的舞台劇《情敵勸退師》,女主角是沒演過舞台劇的蔡卓妍和卓韻芝,男主角是紅褲子出身的凌文龍,賣點卻是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新演員。「做一齣劇,首先,要有人看。要先有觀眾,劇的訊息,才會傳遞到出去。經常有學生問我:『老師,接唔接呢份job好呀?好少錢。』我只可以答:『你有無嘢做吖?諗?當吸收經驗都要做啦!』形勢比人強,搵食都未搵到,說得太高,有甚麼意思?」


回到初衷。陳淑儀闖入戲劇世界,只為得到一份存在感,不再似日日坐在辦公室的戇居居。「是一種自私,是自我滿足,是虛榮。有人欣賞自己,感受到溫飽以外的價值。正常的,非關對錯。」今日,他最想看到香港出品似英語戲劇,又有藝術性又夠普及,能夠巡迴世界。「是很困難,但版圖不一定只着眼在大陸。」最好是悲喜劇。「太認真的事,用太認真的態度對待,很難啃。笑,哈哈哈,係開心,但沒有甚麼會留得低。最好,笑,笑完,惻惻然。」自言身體已經捱壞,體能上無法應付演員工作,多了時間花在導演職責。辛苦的地方,在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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