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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30年:黑夜槍聲「使館聽得見」法前大使指李鵬罪魁禍首長青網文章

2019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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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9年05月28日 13:35
2019年05月28日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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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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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讀完《外交不是請客吃飯》 (La diplomatie n’est pas un dîner de gala)這本厚達946頁的書後,我和書的作者,法國前駐華大使Claude Martin(馬騰)確定了見面的地點。在巴黎七區政客雲集的Le Bourbon咖啡館內,馬騰先生先向我展示了他流暢的漢語口語能力,這位永遠保持着一位專業謹慎和風度的外交官告訴我,對於政治內容的訪談,他偏向於用他的母語——法語來交流。這部被法國《世界報》駐華記者Frédéric Lemaître形容為值得「貪婪地吞食」的回憶錄,從馬騰19歲的奇異經歷談起。1964年,馬騰還是以國家行政學院(ENA)學生身份,服兵役的期間收到法國外交部的緊急約見。因其出色的中文水平,法國政府要求他前往剛剛恢復的駐華使館協助工作,他的人生從此與中國相連。天安門屠殺事件的幾個月之後,他出任法國駐華大使。
撰文:法國《世界報》集團記者張竹林
「你不配擔任駐華大使。」在一次和中國時任總理李鵬的交流中,後者態度強硬地質問馬騰,「你曾經是一位中國的朋友,你怎麼成為一位敵人了?你支持那些要在中國革命的人,支持那些在中國製造混亂的人。你的前任Malo是一位偉大的大使,而你,只會成為一位『小』大使」。「法國總統任命我作為大使,我想他是認為我有能力勝任。」時任法國駐華大使的他這樣回覆李鵬。
歷史如果能像中國政權所做的那樣,將1989年6月4日一筆刪除,馬騰和李鵬的這段對話就不會如此充滿火藥味。1989年之前,馬騰早已認識李鵬,並與其夫人朱琳,其女李小琳均有交往。李鵬留給馬騰的印象是,總是「不太高興」,但「值得尊重」。所有的一切,都隨着六四的鎮壓起了變化。成為駐華大使後,馬騰和李鵬提起了天安門廣場的屠殺,後者告訴他「天安門廣場上甚麼也沒有發生,都是一些揑造的謠言在傳播。你們想入非非了」。
時間回溯到30年前。45歲的馬騰是法國外交部亞洲司司長,受法國總統密特朗(Francois Mitterrand)委託,1989年6月2日,馬騰搭乘法國航空前往北京,其目的是會見流亡北京的柬埔寨親王西哈努克。6月3日下午6點,馬騰抵達北京。在法國駐華使館內用畢晚餐後,他和《世界報》駐華記者Francis Deron以及一位朋友從王府井方向前往天安門廣場。「長安街上到處都是坦克,廣播在高喊,離開廣場,政府禁止在廣場逗留,否則後果自負」。廣場上,馬騰看到眾多身着白色服裝的學生們,頭部綁着「我們要民主,我們要自由」的繃帶。馬騰說,「那些身着白色服裝的學生,是準備犧牲的。他們所有的人,所有的,都認為今晚的結局將會很難」。
夜間,海淀開始槍殺的消息傳到了廣場。「之後,我們真的就聽到了槍聲」,廣場上和馬騰交流的學生希望他能留下來,見證發生的事情。「我是想留下來。我是現場的外交官,我認為親眼看到總是比聽到的要好」,但是這個時候,他被人群中的便衣警察強行拉走。「他們說,外國人不能留在這裏」。馬騰的其他兩位分散開的同伴,也一樣被便衣警察帶到北京飯店。警方要求馬騰等人「必須回去,這是中國的內政」。接近零時,馬騰返回法國使館。
【軍隊向樓房掃射】
「這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污點,但我並不認為這個污點是當時鄧(小平)很輕易做出的決定,因為他自身面臨完全失去權力的局面。」
30年過去了,無人知道確切的死亡數據,但馬騰確認了這場黑夜中讓他難以置信的屠殺,「聽到了衝鋒槍的聲音,甚至在使館!使館在15公里之外,我們都能聽到」。槍聲讓這位外交官無法安穩入眠,6月4日凌晨,馬騰騎上他存放在使館內的自行車,一直騎到設有龐大路障的王府井。因為視野的原因,馬騰未能看到廣場的部份。和守在路障前的一些市民交流後,馬騰前往齊家園外交公寓,從這裏,可以看到長安街的一段。「從高處,我看到了馬路邊躺着一些人,但不知道死活」。在木樨地的一些朋友們告訴馬騰,他們看到軍隊前進的場面,「他們甚至朝樓房掃射,朝陽台上的人開槍。他們給我看了照片。我們都知道,這是事實,這點沒有任何疑問」。
到底誰應該為屠殺負最主要的責任?與外界一些關於鄧小平開殺戒的輿論不同,馬騰認為將八九民運推到極端的不是鄧。「我認為,主要責任者是李鵬,以及那些代表保守派和蘇維埃主義者,陳雲、姚依林。」馬騰以一位身居其中的外國外交官視線來分析。以他的觀察,鄧小平當時已經高齡,一方面擔心自己權力受到邊緣化,像六十年代被孤立的毛澤東。「陳雲和姚依林這些人,不僅僅是反對民主,他們也反對經濟體制改革,希望回到計劃經濟體制」。另一方面,鄧希望保留住自己的權力,以便繼續推動自己的改革方案。馬騰坦承鄧留給他很好的形象,「鄧小平致力於改善中國在全球的形象,並且給出了一個非常正面的形象」。「這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污點,但我並不認為這個污點是當時鄧很輕易做出的決定,因為他自身面臨完全失去權力的局面。」馬騰分析。
這場震驚全球的屠殺之後,時任法國總統密特朗公開譴責:一個槍殺自己年輕人的國家,是一個沒有未來的國家。但作為外交官,馬騰的立場是繼續與中國發展關係,他認為感情並不應該成為外交中的決定性因素,「即便中國在施行一種並非我們所希望的政治」。
在幫助被中國政府通緝的八九民運領袖們離開中國大陸和香港的行動上,馬騰和法國時任駐香港副總領事孟飛龍(Jean-Pièrre Montagne),以及外交部副部長內閣技術顧問燕保羅(Paul Jean-Ortiz)被尊稱為起了決定性的「三劍客」。但馬騰很慎重地表示,法國並沒有直接介入,沒有派人到中國去直接協助民運人士逃離。「但這些人到了香港之後,英國方面不希望與北京出現問題,希望這些人士盡快離港」。時任亞洲司司長的馬騰迅速給出法國可以接待的批准,「我還特別交代了香港領事,將他們都送上飛機。如果他們在香港沒有取得簽證,到法國我們給他們簽證」。
一方面同中國保持和發展政治,外交對話,另一方面,接待那些來法國尋求自由的人。對馬騰來說,這是同一個政治下的兩方面,「即便是面對專制國家,也應該採取對話的方式。外交不是一種情感問題」,他再次強調。
【中國封閉又倒退】
「中國和其他國家一樣,都希望有影響力,但這並非是靠宣傳能夠達到的。中國只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有錢,但很孤立。」
與30年前他所看到的中國社會相比,眼下的中國「封閉了許多」。天安門屠殺產生了強大的心理衝擊,數十年間,一種「沉默」主導了中國政治,以至於「現在的中國沒有民主運動,並且不可能存在」。這位年過七旬的外交官認為,在共產黨的政治路線中,在習近平的領導下,中國社會出現很強烈的民族主義意識形態令人擔憂。「我們是最好的,中國將是全球第一,這類的口號,我認為這是一個倒退。中國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能夠為世界帶來很多東西,但是它退縮到一個過於民族主義的立場,這些與領導人的個人崇拜主義是結合在一起的」。幾十年來,從未將視線遠離中國的馬騰很遺憾地表示,「有一天,中國人民會意識到,幾年之間,中國失去了很多。從經濟角度,中國確是給人印象深刻;但從政治社會角度,中國失去很多感情和尊重。它將自己與國際社會抽離,說我們不要這些規格,國際規則是西方規則,民主是西方民主」。
對於近年來中國試圖在全球推廣的中國模式,馬騰認為行不通。以他長期觀察,若是60年前的中國有毛模式的話,現在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當時到處有毛主義者,在我的學校ENA就有,他們說毛主席萬歲,走毛主席的路。但現在在歐洲,沒有任何人說應該聽習近平的,走習近平的路」。他指出,「在法國,和在其他國家,人們只是說,中國有錢。但這並不是影響力,影響力不是這樣」。馬騰認為,近些年中國企業走出國門,在全球包括歐洲國家在內,收購企業、投資,中國的實力在增長,但中國的影響力並沒擴大。「中國和其他國家一樣,都希望有影響力,但這並非是靠宣傳能夠達到的。目前沒有所謂的中國模式,曾經有過毛主義,但現在,中國只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有錢,但很孤立」。
「目前中國處於一個非常民族主義的自我收縮中,非常專制,這點是事實;我只是從外界的角度來分析,這是一種害怕的心態。一個政權以這種方式運作,顯示了這個政權實際上對自己沒有完全的自信,儘管它是強大的」,馬騰補充說,「這很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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