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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人誌:絕食中摸黑前進 呂智恆長青網文章

2019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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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9年05月03日 08:35
2019年05月03日 08:35
新聞類別
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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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丁權司法覆核頒下判詞的那天早上,「覆核王」郭卓堅步出法院,電視直播中,他站在中央,支持者包圍着;他的戰友,早已白髮蒼蒼。斑白中的一點黑,來自站在他身旁的一位男子,這人身穿純白色汗衣,揹着索帶背包,右手一直輕搭在郭卓堅肩膀上,男子的眼神游移於記者鏡頭之間,眼皮半掩,臉龐因疲憊而繃緊,沒有出過一聲,亦不曾有過一絲微笑,拉長着臉,默默地站着。
他是呂智恆。
他曾經四度絕食,共420小時,堪稱近代「絕食界KOL」。他說自己是「死諫」,卻換來當權者的無動於衷,人們的隔岸觀火,花生友當他「做show」。但他沒有罷休,依然穿着那件白色的戰衣,拉起布條,坐在地上,開展一次又一次屬於他的絕食。
傾盡全力,幹一件看不見曙光的事情,到底是偏執,抑或是愛?
撰文:梁嘉麗
攝影:梁志永
摸黑前進,是近年所有投身社會運動的人之共同狀態。五年以來,呂智恆仍然在黑暗中前行。「如果因為有效才去做,很多事情都不用做了。做,只為堅守理想。」他如是說。
原來,他不是新聞片段中的不苟言笑,說到有趣之處,還會像小孩般天真地掩面大笑。三十多歲,早已過了可以天真的年紀了,但他以絕食這種早已沒有叫座力的方法,嘗試喚起人們對社會不公義的關注,卻是天真得令人心痛。
「有人叫我死心,連公民抗命也感動不了當權者,更何況是一個人的絕食?」
2017年,呂智恆就一地兩檢入稟申請司法覆核,9月到高院申請覆核許可時,他拖着無力的身軀,緩緩走上高院的階梯,每一步都是沉重的,剛於那天早上,他完成142小時絕食。回想這次歷時差不多六日的絕食,他說自己希望以「絕食者」的姿態步入法院,「上庭時,很累、很冷,說完申請的理據後,差不多虛脫」。
一周後,他飛到台灣去,走到台北立法院前架起帳棚,進行第二次絕食,而這次的原因,卻是因為當時李明哲在大陸「被消失」。對他來說,港、台兩地都面臨相當嚴峻的境地,「台灣對李明哲這事比較冷淡,而香港當時亦開始有人被政治檢控,我覺得需要行動」。那年是回歸20周年,第一次踏足台灣國土的他,很想大聲跟台灣人說:一國兩制是謊言!
台灣人對於一個在立法院門前絕食150小時的香港人,抱着好奇心,得到不少媒體關注,「比香港起碼多十倍以上!有朋友出錢買帳幕給我,又會彈結他來支持我。台灣警員問我為何絕食,他竟不知誰是李明哲」。最感動的,還是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晚上坐在帳幕前守候着他,怕他被人騷擾。絕食之時,適逢中秋節,他笑言自己不夠膽再次在中秋節到台灣絕食了,因為台灣的中秋習俗是吃烤肉,「在我面前燒啊!簡直就是意志力的考驗!」
以為他談到絕食的經歷會慷慨激昂,怎料只是輕描淡寫,像是說着別人的故事。
第三次絕食,是2018年1月,梁天琦案開審時,90多個小時留守高等法院門外一個角落。絕食這種行動,似乎早已失去魅力,失去了應有的關注,翻查資料,亦根本沒有太多傳媒報道。「有人叫我死心,說沒有用,連公民抗命也感動不了當權者,更何況是一個人的絕食?」說到此處,他的眼睛突然閃爍着光芒,自信地說着,一切行動,不為感動政權,只為感召人民,坦言自己對香港人是有信心的,「只要你愛你的城市,就會去做」。
呂智恆愛這個城市,這個城市又是否愛他?絕食時,曾經有位老伯拿了碗粥放在他面前,告訴他這是沒有用的,勸他離開。他打趣指絕食死掉也未必得到報道,絕食期間食東西就必然上報。一件小插曲,道盡這個城市的悲哀。
「我錯了,中國是沒有言論自由,我不會違反良知做人。」
被建制派報章攻訐,他不感意外,絕食被說成「做show」,亦是意料中事,「但我沒有太大感覺,只會一笑置之,我覺得自己很幸運,還有少許空間做對的事」。他說絕食是「死諫」,年輕的身體還能支持着,卻一次比一次離過,不是因為飢餓,而是寒冷。萬般辛苦,卻得不到應有的關注,有曾經覺得失望嗎?他抿着嘴,沉思了一會,輕輕的說,從沒擔心過行動的效果,只擔心自己會中途捱不住放棄。
與死亡擦身而過那次,非關絕食,而是在羅湖橋的一次朗讀事件。
在一個炎夏的晚上,他獨自一人跑到羅湖橋去,宣讀劉曉波的《我沒有敵人》和《零八憲章》,那天正是劉曉波的「頭七」。出發前,他已跟親友說好,準備了「一去不回」,羅湖橋上被香港警方警告不准逗留,他便繼續往前走,橋的另一邊,等待着他的當然就是公安。當晚他被拘留在深圳公安局,坐在椅上手腳被扣上,還要寫悔過書。
呂智恆在悔過書上,寫了「我錯了,中國是沒有言論自由,我不會違反良知做人」,寫了四次,還是不合格,公安最終決定放了他,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而在拘押他往皇崗的車上,竟播放着《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隱然透露着自己的心聲,他說自己曾天真的想過,若有香港人因宣讀劉曉波的文章而被大陸政府拘捕,或許會泛起一點漣漪。捨身,未必能成仁,社會對一切抗爭的手段,感到疲勞甚至無力,絕食、衝擊政權的底線,也許早已無法牽起一絲情緒。
這一切是否值得,沒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
絕食不是他的本業,他是一個社工,處理青少年問題,跟年輕人相處的過程中,他感到自己「被需要」,幫助邊緣青少年,跟他的成長經歷不無關係。
他在單親家庭長大,中學時有幾年因為父親沒法照顧他,所以要住進兒童之家。訪問開始,他已說起自己的身世,毫不忌諱,家舍內他認識了很要好的朋友,對當時只有十幾歲的他來說,那是一個讓他生活穩定下來的避難所,「那幾年好開心,跟不同的人住在一起,可以學習如何溝通」。亦是因為這段經歷,讓他立志要當社工。
「所謂本土自決,就是用公投解決前途問題,人民甚至可以投一國一制。」
呂智恆的名字,從2015年開始在傳媒出現,那年他辭去工作,空降牛頭角上邨參選區議會選舉,傘後一年,當時33歲的他滿腔熱情,最終以900票輸給當時已三屆自動當選的民建聯議員陳國華。他笑說當時完全沒有勝算,老邨鐵票多,贏了反而不合理,得到1,500票,已是喜出望外。
選舉工程不只磨人體魄,更磨人意志。2015年的落敗沒有讓他遠離政治,反而把他越推越前。2016年,他參選立法會,以「蒞地基督徒」身份出戰新界西,「我想推動基督徒運動,令更多基督徒關心社會」,可惜他被夾在中間,泛民說他是鬼,建制罵他是港獨派,網民罵他是左膠,三面不是人。
在日益廣闊的政治光譜中,他把自己界定為「本土自決派」,不支持港獨,但支持港人自決,去年回歸前發表《香港一八憲章》,主張還權於民、制訂公投法,認為香港與中央政府是平等關係,「所謂本土自決,就是用公投解決前途問題,人民甚至可以投一國一制。現時香港與中央只是從屬關係,應該在體制上爭取平等」。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呂智恆的臉上,37歲,是他的光輝歲月。訪問時,他偶爾開懷大笑,眼尾的細紋像葉脈般散開,就如人生的軌迹,在毫無防避下每天寸進。過去幾年,他不斷衝,應該真的是累了,去年重返校園,修讀神學,讓自己停下來。
我們經過教堂,走在小橋上,黃昏時分的神學院,百鳥歸巢,鳥兒在我們頭上飛過,隱沒於樹叢中。他說自己曾接過一些冒充記者的電話,第一句就問家人住在哪兒,「只有公安才會問這個問題」。從前他小心翼翼,現在卻已無負擔了,因為住在內地的老父已於去年過身,抗爭再無後顧之憂。
那個家,早已回不去了。鳥倦知返,呂智恆倦了,但這個早已變得千瘡百孔的地方,還算是一個容讓人安心立命的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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