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闊天空：同意

【蘋果日報】老朋友深夜來電，問我意見。他的媽媽年事已高，手術後出現併發症。醫生提議再次手術，徵求家屬同意。老友一方面希望媽媽早點康復，再享受入院前能開枱打四圈、行街飲茶的人生樂趣。另一方面看到她滿身都是喉管，很是心疼，不想她再受不必要的痛楚。我這位老友，在職場上叱咤風雲，是個說一不二的硬漢。可是關心則亂，母親的醫療方案卻是拿不定主意，遲遲還未能在母親的手術同意書上簽名。


我學師的年代，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是家長式的。治療的方案，基本上都是醫生「話事」。雖說要徵求病人和家屬的同意，及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名畫押，其實都不過只是例行公事。現今崇尚病人自主，醫生的責任是要清楚解釋病情，羅列出各種不同治療方法讓病人選擇，更要講解每種方法的優劣、效果及可能出現的併發症。這就是所謂「知情同意」（informed Consent)。但這只是理論，只是理想。實際上，沒有醫療背景及臨床經驗的病人，得病已是心慌意亂，能否在三言兩語之間，真正清楚明白不同醫療方案的效果而作出理性的抉擇，只有天曉得！年紀大的患者，手術同意書往往要家屬加簽畫押。嚴格來說，這只是知會。法律上，患者擁有決定權。


東方人重家庭。「病人自主權」現在已變了質，變成了「家屬決定權」。家屬不同意，醫生也不敢貿貿然為長者動手術。家屬繁衍的，人多意見更多。大家族裏的新仇舊恨，往往也在這些時候藉機浮現，令事情變得更複雜。


我對老友說：「不如你反問你媽媽的主診醫生，若果是他的媽媽，該怎麼辦？」這是最直截了當的解決辦法。


鍾尚志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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