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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曾文通有兩個身份，在劇場界他是著名的舞台佈景設計師，作品獲獎無數，他同時也是頌缽療法導師，近年聲音治療漸趨普遍，他的頌缽課程極受歡迎，要報名和買飛看黃子華一樣難，每次有新課程在網上接受報名，兩三分鐘就滿額。
他的家在大埔梧桐寨村，家後是翠綠群山，家門前不遠有條小河。他的手機裏沒有WhatsApp，家裏沒有電視也沒有梳化，卻藏有數百個大大小小的頌缽。日常生活，又或出外工作，他總是一身布衣加拖鞋的配搭，走在鬧市之中，活像一名高僧，只是頭上多了點頭髮。
撰文：李偉圖
攝影：許頌明
本來無一物
曾文通從不用WhatsApp，電話雖然是智能電話，但卻沒有data plan，都市人或許習慣了隨時上網的便利，對曾文通卻是另外一回事：「面對面溝通係最effective，我們好多時其實唔需要咁急，如果隨時隨地可以上網，反而好唔方便。」
有次他負責做一個舞台設計，大家都在WhatsApp溝通，於是每次WhatsApp有任何重要通知，統籌人都要額外發電郵給他。「後來佢話畀我聽，我用email，反而係成個group回覆得最快嘅，WhatsApp好多人冇回覆。」
訪問在他家中進行，他和太太住在大埔梧桐寨村村屋的頂層連天台。甫進屋內，大廳空無一物，只有一矮身茶几和一大堆頌缽，尋常百姓的家居設施，如電視梳化書櫃音響，這裏都沒有。他也從不戴手錶，也沒有結婚戒指。
「身外物，我希望越少越好，因為物件會影響你嘅內在，物件少啲，人自然少啲煩惱，少啲牽掛。」
不要以為空無一物就是簡陋，始終是舞台設計出身，他對空間對美感，一樣講究。訪問期間我們席地而座，地下的竹席，是他特地從台灣依家裏大小訂製；出入上落的樓梯，扶手拆了變成透明玻璃；灰黑色牆上的冷氣機本來是白色，在牆上很突兀，於是也漆上了同樣的灰黑色。
他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天台的露台探望自家種的植物，除了蘆薈、辣椒、臭草、蝶豆花、南非葉之外，還有一大堆木柴。
「我每日早上都會燒柴，又會燒啲廚餘來做肥料。」
「燒柴都可以係meditation，望住啲火，望住啲煙，觀察佢哋顏色變化，唔同嘅動態，有時旋轉，有時沉落嚟，都係一種美學。」
他食素，日常三餐都很簡單，番薯、白粥、麵包就是一餐：「依家食嘢，唔係食佢嘅美味，亦都冇太大慾望，多數係充飢就好。」那平常有甚麼娛樂？答案是敲敲頌缽、在家畫畫、或者到嘉道理農場拍照。「早前報稅，會計師先問點解我哋啲entertainment單咁少。」
劇場上的「空」
讀到這裏，大家或許以為，他已經過着好像隱士般的生活，無欲無求，與俗世無爭，其實又不然，曾文通在戲劇界裏，名字響噹噹，他是舞台佈景設計師，上年剛憑着舞劇《風雲》，在被喻為劇場界殿堂級比賽的世界劇場設計展中，獲得佈景設計專業組別銀獎，多年來獲獎無數，包括多次獲得香港舞蹈年獎最佳舞台設計、香港舞台劇獎最佳舞台設計、最佳化妝造型、最佳服裝設計，及香港藝術發展獎的年度最佳藝術家等。
他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97年入行以來，舞台設計作品超過200部。他的作品風格，大都都是簡約為主，又帶點東方的禪意，像舞劇《風雲》的舞台設計，設計概念源於將一張白紙，用鎅刀鎅開三刀，左摺右摺，就呈現在舞台上。
他有一個重要信念，這和他家的大廳相似，就是「空」。
「喺劇場幾寫實都好，其實都唔係寫實，都係假嘅。要做一個森林，你其實唔需要整晒成個森林，但如果我有個森林意境，留啲空間畀人，每個人都可能去過森林，由佢自己構想返一個森林出嚟，唔係更好？」
「你炒一碟咖喱雜菜，你會唔會用一隻黃色好多花紋嘅碟？我就唔會，因為我想突出咖喱雜菜，所以我會用一個好plain嘅碟，但好plain嘅碟都會有唔同shape，任你選擇，但我唔會因為呢個器皿，而奪走裏面嘅內容，呢個內容就係戲劇。」
曾文通最愛的畫家，是清代的石濤、八大山人。山水畫中留白之美，於他而言，是對美的最初啟蒙。他自小就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到處遊蕩，這和古代文人畫山水，總是走向一座又一座的高山險峯，孤獨地盤坐於溪澗瀑布之前，獨與天地精神往來，有點相似。
小時候他家住紅磡，中學就讀新生命教育協會呂郭碧鳳中學，那時校舍還在中環些利街，才剛上初中，他就每天一個人搭船到中環上學，在船對着大海發呆。每年暑假，他就到公公在南丫島的家度假數周，也是一個人在山上通處走，一個人游水。
「中學時已經自己一個人睇戲，自己喺香港周圍行。就算依家喺劇場界，有時我都覺得，我好唔喺個圈裏面，好少social，飲嘢呀傾偈呀都少，深交都係一兩個。」
媽媽的飯香
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父親在藥材舖做掌櫃。兩個哥哥因為年紀較大，一早搬了出去。他2012年搬來梧桐寨村，在此之前，他大部份時間都和父母同住，他和母親最親，總是陪她到街市買餸，順道替母親拿取重物。
「所以我食佢嘅飯係最多嘅，餐餐都係佢煮，好鍾意食佢嘅飯。」
「煮餸好需要手嘅觸感同埋速度，佢一枱煮八碟餸，可以八碟都係熱嘅，時間校得剛剛好。」
「我最鍾意佢煮雞包翅，仲有煮扣肉，會有芋頭同有豬膶夾住，依家冇人識煮，真係食唔返。」
但母親是糖尿病患者，去到後期，病情一直惡化。做舞台設計工作時間很彈性，家中兄妹日間都要工作，只有他看似最空閒，於是照顧母親的責任就落在他身上。
「佢糖尿病病咗30年，由食血壓丸到後來要打針，之後又有併發症，眼唔好腳又唔好，要坐輪椅又要洗腎，又成日驚佢會中風。」
「仲要定期覆診，久不久就突然唔舒服，即刻叫白車入醫院，有時一入去就住幾個月。」
長期病患，每每是漫長而煎熬，曾文通一直陪伴母親左右，為了減輕母親的痛苦和藥物的副作用，他開始接觸正統西方醫學以外的自然療法。
「最初我去土瓜灣工聯會學腳底按摩，腎嘅反射區喺中間，日日按，但後期佢嘅腎病幾嚴重，隻腳已經好腫，一按就凹咗咁，已經唔可以按。」
腳底按摩不行，他就去學香薰療法、花藥療法，總之甚麼都試，到後來有演藝學院的同學，介紹他利用頌缽的聲音，可以讓母親情緒安穩，幾年後因緣際會，到美國耶魯大學戲劇學院任研究學者，遇上他的尼泊爾籍頌缽老師，正式開展頌缽療法之路。
2011年，母親再次急病入院，那時他應邀請在布拉格舉行工作坊，人才剛到布拉格，下午就接到妹妹電話，說情況危殆，所有親人都到了醫院，醫生說過不了當晚。「我同妹妹講，你叫媽咪一定要等埋我，我返緊嚟。」
結果母親果然捱過當晚，在他回港第二天離世。
「所以我知道佢好錫我，佢知道如果唔畀我睇佢最後一面，我會好遺憾。」
生活中修行
缽是古時器皿，以木棒輕輕一敲，餘音久久不散，頌缽療法的基本理論，是頌缽發出的聲音音頻，能調整人身心狀態。
曾文通說，頌缽的技法不是最重要，他在秘魯遇上他的薩滿（Shaman）老師，對他在修行上的啟蒙，有極大影響。薩滿是秘魯當地土著，有段日子，他跟隨老師在秘魯的偏遠山谷，和村民一起生活了數個月。
「佢教咗我好多人生觀、心法，識得點去生活。我哋成日話要練習我哋靈性嘅一面，但係靈性一面，其實可以實踐係生活上邊。」
於是七年前母親過身後，他就搬離紅磡的舊居，來到梧桐寨村，嘗試從生活中修行。
「我覺得人要有啲改變，第一個改變就係由空間去改變，例如跳離你熟悉的環境。當然都需要勇氣，最初住嘅時候，好唔慣點解會咁靜，因為我以前屋企樓下就係油站，基本上夜晚全部都係噪音，呢度唯一嘅聲音就係蟲叫鳥鳴。」
曾文通的頌缽課程極受歡迎，每次在網上招生，幾分鐘內極速滿額，下回請早。我好奇，他的課程為何這麼受歡迎？於是我訪問了兩位曾經跟他學頌缽的學生，同學甲說，比起坊間其他課程，她欣賞曾文通的心好安定，好純粹，也從不以大師自居；同學乙說，曾文通很有系統，不單教技巧，也注重學員要觀照自己的心。
「最重要係言行一致，唔會上堂一個樣，落堂第二個樣，佢嘅信念好融合係佢嘅生活。」
訪問當日，曾文通在大廳即席示範演奏，可能受過演藝訓練的關係，我還未認真聽聲音，只看他雙手舞動，慢慢敲打身邊數十個頌缽，已覺心曠神怡。閉上眼睛，心情也的確隨着聲音，慢慢平靜下來。
「對我自己嚟講，頌缽同太極、瑜伽，其實冇乜分別，只不過太極從氣入手，瑜伽從身體入手，頌缽係從聲音入手。」
「大部份人聽嘅時候都有一種放鬆感覺，我諗呢個係對現代人最大好處，畀啲空間自己。停一停。現代人嘅感官，好多都好麻木，好唔敏銳，聲音可以令你專注，喚醒自己的感官，慢慢察覺自己嘅身體。」
他認為由舞台設計到頌缽療法，其實也是一脈相承。
「兩樣嘢都係創作緊空間，一個具體啲，一個冇咁具體。敲缽一下一下之間，都係空間，停頓位越長，接收者就多啲參與，同舞台一樣，你有空間，演員就可以喺裏面演出。」
「聲音都係製造空間，不過空間係喺個心裏面。」
他教學生最重要一點，就是要常常回歸自己的心。
「要返去你嘅心度，因為你唔去睇你嘅內心狀態，你好易受到外間環境的影響，但只要你心定，好多時外面嘅變化，你唔會咁易受影響。」
他說話時總有一份安定，我終於明白，為何他的大廳空無一物，每天燒柴茹素，決心從生活出發，做一個修行者。
他的家在大埔梧桐寨村，家後是翠綠群山，家門前不遠有條小河。他的手機裏沒有WhatsApp，家裏沒有電視也沒有梳化，卻藏有數百個大大小小的頌缽。日常生活，又或出外工作，他總是一身布衣加拖鞋的配搭，走在鬧市之中，活像一名高僧，只是頭上多了點頭髮。
撰文：李偉圖
攝影：許頌明
本來無一物
曾文通從不用WhatsApp，電話雖然是智能電話，但卻沒有data plan，都市人或許習慣了隨時上網的便利，對曾文通卻是另外一回事：「面對面溝通係最effective，我們好多時其實唔需要咁急，如果隨時隨地可以上網，反而好唔方便。」
有次他負責做一個舞台設計，大家都在WhatsApp溝通，於是每次WhatsApp有任何重要通知，統籌人都要額外發電郵給他。「後來佢話畀我聽，我用email，反而係成個group回覆得最快嘅，WhatsApp好多人冇回覆。」
訪問在他家中進行，他和太太住在大埔梧桐寨村村屋的頂層連天台。甫進屋內，大廳空無一物，只有一矮身茶几和一大堆頌缽，尋常百姓的家居設施，如電視梳化書櫃音響，這裏都沒有。他也從不戴手錶，也沒有結婚戒指。
「身外物，我希望越少越好，因為物件會影響你嘅內在，物件少啲，人自然少啲煩惱，少啲牽掛。」
不要以為空無一物就是簡陋，始終是舞台設計出身，他對空間對美感，一樣講究。訪問期間我們席地而座，地下的竹席，是他特地從台灣依家裏大小訂製；出入上落的樓梯，扶手拆了變成透明玻璃；灰黑色牆上的冷氣機本來是白色，在牆上很突兀，於是也漆上了同樣的灰黑色。
他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天台的露台探望自家種的植物，除了蘆薈、辣椒、臭草、蝶豆花、南非葉之外，還有一大堆木柴。
「我每日早上都會燒柴，又會燒啲廚餘來做肥料。」
「燒柴都可以係meditation，望住啲火，望住啲煙，觀察佢哋顏色變化，唔同嘅動態，有時旋轉，有時沉落嚟，都係一種美學。」
他食素，日常三餐都很簡單，番薯、白粥、麵包就是一餐：「依家食嘢，唔係食佢嘅美味，亦都冇太大慾望，多數係充飢就好。」那平常有甚麼娛樂？答案是敲敲頌缽、在家畫畫、或者到嘉道理農場拍照。「早前報稅，會計師先問點解我哋啲entertainment單咁少。」
劇場上的「空」
讀到這裏，大家或許以為，他已經過着好像隱士般的生活，無欲無求，與俗世無爭，其實又不然，曾文通在戲劇界裏，名字響噹噹，他是舞台佈景設計師，上年剛憑着舞劇《風雲》，在被喻為劇場界殿堂級比賽的世界劇場設計展中，獲得佈景設計專業組別銀獎，多年來獲獎無數，包括多次獲得香港舞蹈年獎最佳舞台設計、香港舞台劇獎最佳舞台設計、最佳化妝造型、最佳服裝設計，及香港藝術發展獎的年度最佳藝術家等。
他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97年入行以來，舞台設計作品超過200部。他的作品風格，大都都是簡約為主，又帶點東方的禪意，像舞劇《風雲》的舞台設計，設計概念源於將一張白紙，用鎅刀鎅開三刀，左摺右摺，就呈現在舞台上。
他有一個重要信念，這和他家的大廳相似，就是「空」。
「喺劇場幾寫實都好，其實都唔係寫實，都係假嘅。要做一個森林，你其實唔需要整晒成個森林，但如果我有個森林意境，留啲空間畀人，每個人都可能去過森林，由佢自己構想返一個森林出嚟，唔係更好？」
「你炒一碟咖喱雜菜，你會唔會用一隻黃色好多花紋嘅碟？我就唔會，因為我想突出咖喱雜菜，所以我會用一個好plain嘅碟，但好plain嘅碟都會有唔同shape，任你選擇，但我唔會因為呢個器皿，而奪走裏面嘅內容，呢個內容就係戲劇。」
曾文通最愛的畫家，是清代的石濤、八大山人。山水畫中留白之美，於他而言，是對美的最初啟蒙。他自小就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到處遊蕩，這和古代文人畫山水，總是走向一座又一座的高山險峯，孤獨地盤坐於溪澗瀑布之前，獨與天地精神往來，有點相似。
小時候他家住紅磡，中學就讀新生命教育協會呂郭碧鳳中學，那時校舍還在中環些利街，才剛上初中，他就每天一個人搭船到中環上學，在船對着大海發呆。每年暑假，他就到公公在南丫島的家度假數周，也是一個人在山上通處走，一個人游水。
「中學時已經自己一個人睇戲，自己喺香港周圍行。就算依家喺劇場界，有時我都覺得，我好唔喺個圈裏面，好少social，飲嘢呀傾偈呀都少，深交都係一兩個。」
媽媽的飯香
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父親在藥材舖做掌櫃。兩個哥哥因為年紀較大，一早搬了出去。他2012年搬來梧桐寨村，在此之前，他大部份時間都和父母同住，他和母親最親，總是陪她到街市買餸，順道替母親拿取重物。
「所以我食佢嘅飯係最多嘅，餐餐都係佢煮，好鍾意食佢嘅飯。」
「煮餸好需要手嘅觸感同埋速度，佢一枱煮八碟餸，可以八碟都係熱嘅，時間校得剛剛好。」
「我最鍾意佢煮雞包翅，仲有煮扣肉，會有芋頭同有豬膶夾住，依家冇人識煮，真係食唔返。」
但母親是糖尿病患者，去到後期，病情一直惡化。做舞台設計工作時間很彈性，家中兄妹日間都要工作，只有他看似最空閒，於是照顧母親的責任就落在他身上。
「佢糖尿病病咗30年，由食血壓丸到後來要打針，之後又有併發症，眼唔好腳又唔好，要坐輪椅又要洗腎，又成日驚佢會中風。」
「仲要定期覆診，久不久就突然唔舒服，即刻叫白車入醫院，有時一入去就住幾個月。」
長期病患，每每是漫長而煎熬，曾文通一直陪伴母親左右，為了減輕母親的痛苦和藥物的副作用，他開始接觸正統西方醫學以外的自然療法。
「最初我去土瓜灣工聯會學腳底按摩，腎嘅反射區喺中間，日日按，但後期佢嘅腎病幾嚴重，隻腳已經好腫，一按就凹咗咁，已經唔可以按。」
腳底按摩不行，他就去學香薰療法、花藥療法，總之甚麼都試，到後來有演藝學院的同學，介紹他利用頌缽的聲音，可以讓母親情緒安穩，幾年後因緣際會，到美國耶魯大學戲劇學院任研究學者，遇上他的尼泊爾籍頌缽老師，正式開展頌缽療法之路。
2011年，母親再次急病入院，那時他應邀請在布拉格舉行工作坊，人才剛到布拉格，下午就接到妹妹電話，說情況危殆，所有親人都到了醫院，醫生說過不了當晚。「我同妹妹講，你叫媽咪一定要等埋我，我返緊嚟。」
結果母親果然捱過當晚，在他回港第二天離世。
「所以我知道佢好錫我，佢知道如果唔畀我睇佢最後一面，我會好遺憾。」
生活中修行
缽是古時器皿，以木棒輕輕一敲，餘音久久不散，頌缽療法的基本理論，是頌缽發出的聲音音頻，能調整人身心狀態。
曾文通說，頌缽的技法不是最重要，他在秘魯遇上他的薩滿（Shaman）老師，對他在修行上的啟蒙，有極大影響。薩滿是秘魯當地土著，有段日子，他跟隨老師在秘魯的偏遠山谷，和村民一起生活了數個月。
「佢教咗我好多人生觀、心法，識得點去生活。我哋成日話要練習我哋靈性嘅一面，但係靈性一面，其實可以實踐係生活上邊。」
於是七年前母親過身後，他就搬離紅磡的舊居，來到梧桐寨村，嘗試從生活中修行。
「我覺得人要有啲改變，第一個改變就係由空間去改變，例如跳離你熟悉的環境。當然都需要勇氣，最初住嘅時候，好唔慣點解會咁靜，因為我以前屋企樓下就係油站，基本上夜晚全部都係噪音，呢度唯一嘅聲音就係蟲叫鳥鳴。」
曾文通的頌缽課程極受歡迎，每次在網上招生，幾分鐘內極速滿額，下回請早。我好奇，他的課程為何這麼受歡迎？於是我訪問了兩位曾經跟他學頌缽的學生，同學甲說，比起坊間其他課程，她欣賞曾文通的心好安定，好純粹，也從不以大師自居；同學乙說，曾文通很有系統，不單教技巧，也注重學員要觀照自己的心。
「最重要係言行一致，唔會上堂一個樣，落堂第二個樣，佢嘅信念好融合係佢嘅生活。」
訪問當日，曾文通在大廳即席示範演奏，可能受過演藝訓練的關係，我還未認真聽聲音，只看他雙手舞動，慢慢敲打身邊數十個頌缽，已覺心曠神怡。閉上眼睛，心情也的確隨着聲音，慢慢平靜下來。
「對我自己嚟講，頌缽同太極、瑜伽，其實冇乜分別，只不過太極從氣入手，瑜伽從身體入手，頌缽係從聲音入手。」
「大部份人聽嘅時候都有一種放鬆感覺，我諗呢個係對現代人最大好處，畀啲空間自己。停一停。現代人嘅感官，好多都好麻木，好唔敏銳，聲音可以令你專注，喚醒自己的感官，慢慢察覺自己嘅身體。」
他認為由舞台設計到頌缽療法，其實也是一脈相承。
「兩樣嘢都係創作緊空間，一個具體啲，一個冇咁具體。敲缽一下一下之間，都係空間，停頓位越長，接收者就多啲參與，同舞台一樣，你有空間，演員就可以喺裏面演出。」
「聲音都係製造空間，不過空間係喺個心裏面。」
他教學生最重要一點，就是要常常回歸自己的心。
「要返去你嘅心度，因為你唔去睇你嘅內心狀態，你好易受到外間環境的影響，但只要你心定，好多時外面嘅變化，你唔會咁易受影響。」
他說話時總有一份安定，我終於明白，為何他的大廳空無一物，每天燒柴茹素，決心從生活出發，做一個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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