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情︰炳記的叮囑

【蘋果日報】「唔好再叫我自己洗腳，呢啲係你嘅責任，我做唔到㗎」，我一邊彎下身替炳記寬開長長的繃帶，整理小腿內側的靜脈潰瘍，一邊抬頭聽他訴說往事，總是帶點心酸。
炳記年逾七十，與太太相依為命。年少時靠賣報維生，凌晨及黃昏時分踏單車由銅鑼灣往堅尼地城托報紙，再到灣仔開檔做生意，年終無休，食煙、爭地盤是他的生活片段。因為生活習慣影響，下肢靜脈潰瘍陪伴了他十多年。
回憶兩年前，炳記開始行動不便，由門診轉介社康護士上門進行傷口護理。由於下肢潰瘍持續滲出大量組織液，色素沉澱的皮膚變厚，痕癢發臭，令原來活躍的他變得足不出戶，心情煩躁，屢把脾氣發洩到社康護士身上，並吩咐護士要每天上門為他「洗腳」。還記得最初定下一星期三次的護理探訪計劃，每次他總是帶給我一點難受。
3個月後，炳記學會了自我管理傷口，社康家訪隨之改為一個月一次。每當再遇他，他總是說：「以為你唔記得我啦，天氣咁熱就探少次囉，做到件衫濕晒，有冇飲水呀？」
8個月了，傷口終於癒合起來，家訪時間由原來一小時（包括檢視炳記的慢性病及服藥情況、評估其上下肢血壓指數、檢查下肢皮膚組織、沖洗傷口及清創、護理傷口周邊色素沉澱的皮膚、壓力治療，以及教炳記自我管理其慢性病及傷口），縮短至15分鐘就完成了最後一次家訪。這次特別的不再是聽他的指控與牢騷，而是像晚輩一樣聽他對我的叮囑：「緊記把護理信念的堅持薪火相承，並把親切的笑容繼續帶給有需要的病人喔。」
兩年後的一個下午，辦公室電話響起，傳來一位女士的聲音說：「係咪麥姑娘呀?我係炳記老婆啊，炳記走咗啦，佢臨走前叫我記住打電話多謝你。」
原來炳記口中的「多謝」是我對他的包容和體諒，在這裏我也多謝他給我的「叮囑」，再見啦炳記。
撰文：東區尤德夫人那打素醫院社康護士麥美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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