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見人生：塔之澤溫泉－「日本王熙鳳」

【蘋果日報】 塔之澤溫泉位於箱根湯本溫泉的上游，在山坡之上、溪谷之旁。 前年初夏時我在箱根的蘆之湖旁住過兩晚，回香港後對那風光如晝的湖光山色念念不忘，想着在不同的季節要再去一趟。去年9月，我去完河口湖後重訪箱根，卻遇上了風雨飄搖，湖光山色都被老天爺收了起來，整個箱根就像那些女神BB們被去掉P圖後般的黯淡失色。 還好那次我入住的，是位於塔之澤溫泉的名湯旅館。那是一家在日本被指定為國家有形文化財的百年老舖，合共只有17間客房，純日式的木造建築，館內處處雕刻着蝙蝠展翅，佈置及裝潢都充滿了文化氣息。打從步入大門的那刻開始，就像走進了時光隧道，感覺上自己也成了半個古裝人。每一扇窗戶，都是一個故事、每一道橫樑，都是一段歷史。 旅館在歐美遊客中很有名氣，因此員工們對於接待外國人已很是習以為常了。我到達時，一名男性管理層剛好幫一對英國父子辦完check-in。招呼我比較容易，我告訴他溫泉旅館我已住過很多次了，需要知道的我大致上已經瞭解過，只要求晚餐去掉牛肉，他十分認真地記錄下來，然後就將我交給負責照顧我住宿的女將。這女將跟一般日式旅館的女將一樣，身穿和服、配以日式髮髻，但就很有一種古裝人的味道。她個子小小的，比我還矮半個頭，但不知怎的就是令人覺得她的氣場很強，即使是說着毫不流利的簡單英文，她也是一副自強自信的樣子。 女將領着我走到我的房間，打開沒有設鎖的房門，撲面而來的是淙淙的流水聲，偌大的日式客房貼近溪谷河床，一整面的大窗戶外，打斜開着一株紅花綠樹。颱風過後的下雨天，窗外那片滴着水珠的綠，伴以川流不息恍如奏着交響樂般的水聲：在那一刻，我覺得人生還是有少少希望的…… 晚餐時女將送來精緻的日式料理，用餐過後她來收回餐具、滿面笑容地問我可以鋪床了嗎，我點點頭。十分鐘後門外再次傳來「打擾了」，這次女將身後跟着一個20出頭身穿T恤牛仔褲的樸素中國女子。我不禁問那中國女子她是哪裏人，她不敢多言地以普通話回答說她來自江蘇。接下來，便是日本女將指揮中國女子鋪設日式榻榻米的表演。 該怎麼形容呢，這小個子日本女將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十分之強勢，對着我時她總是滿面笑容，而對着那像是助手又像是學徒的中國女子時，就真的是句句說話下下動作都不怒而威地讓人感覺到她是主子。我想來想去，覺得她的Role Model，就是我們中國小說《紅樓夢》裏的王熙鳳…… 我在那旅館住了兩晚，「日本王熙鳳」共指揮（或是訓練）她那來自中國的助手（或是學徒），按着她的要求以及流程，鋪了兩晚的榻榻米、收了兩次早餐過後的榻榻米。每一次她出現，都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然後就是她主場，而我這個客人，則變成了她的觀眾…… 走的那天早上，我在前檯結賬後，轉過身來一抬頭，「日本王熙鳳」已站在面前，熟練地向我道謝送客。她身後跟着的是那位中國女子，負責推我的行李箱。步出旅館的大門後，我回過頭來，只見「日本王熙鳳」滿面笑容地，按照日式旅館的規距，目送她所負責的客人直至消失于視線中…… 新股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