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上周淺談對今年世界局勢的展望,也只能說是謹慎的樂觀,尤其是在經濟活力的發揚與恐怖主義的蔓延方面,都是值得大家繼續關注的。如把範圍略為縮小,更專注看亞洲的話,自至少2007年以來,美國與歐洲經濟的持續不振和由亞洲經濟的相對持續活力,令許多人對亞洲的崛起充滿樂觀,甚至呼籲亞洲應該領導世界。但要更完善的展望亞洲的前景,可能對亞洲的現况還是應有一定的理解。
東亞的經濟發展突飛猛進,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亞洲其他地區的光彩,但亞洲的另外組成部分也還是顛顛簸簸的走着自己的路。人口直追中國的印度,經濟表現仍然原地踏步。其近鄰巴基斯坦,不時在宗教與極端化國家現代化之間掙扎求存。而中東各國,因天然資源使然而富裕者仍舊不肯開放封閉的社會文化;其他如敘利亞直接陷入內戰、阿富汗軍閥橫行、伊拉克有嚴重治安問題,皆令外資裹足不前。
亞洲的大環境如此複雜,但基本上上述的經濟活力與恐怖主義問題也還是纏繞着亞洲的進展。在經濟方面,特別是東亞各國,在短期內看來的確還需扛起作為「世界經濟火車頭」的重擔,但這吃力的角色還能持續多久,也是值得疑惑的。亞洲未必能從舉世經濟不振的大勢裏獨善其身。在這環球經濟千絲萬縷的現代社會裏,如此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在很大程度上,亞洲經濟的疲憊已開始流露出來;即便在中國,我們已看到所謂的「新常態」經濟成長。在日本,「安倍經濟學」的三支箭裏的首兩支,即「財政刺激」與「貨幣寬鬆」已然射出,但制度改革的決心仍然乏善可陳,整體經濟成長當然也就未如人意。而即便是時有可為的亞洲經濟表現,其泡沫化程度也每為人所詬病。亞洲各國節節上升、持高不下的地產,未必是實體經濟的最佳表率。而股市的愈炒愈高、當局的積極市場干涉,也未必是促進長遠實體經濟的最佳手段。另外,亞洲的所謂高速經濟成長,其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也是龐大的。大規模的環境污染與食物安全問題不時爆發,也期待着更持續性、更系統性的解決方案。
3股挑戰交錯影響
而讓世人憂心忡忡的宗教意識激化演變成恐怖主義的潮流,在社會經濟極為不公的大環境裏,對虛無縹緲的「理想」目標的追求,以至對抽象的他人的仇恨,還是極有心理上的自我安撫能力的;這類極端主義與激化思潮,不一定與民族主義或愛國意識有所關聯,有些甚至是跨國度、跨文化的。在一日千里的社交媒體輕易聯繫之前通訊困難的世界各個角落的便利環境下,極端主義與激化思潮的傳播更是無往不利。更有甚者,個別充滿仇恨者者更參與暴力恐怖主義,濫殺無辜。近年來伊斯蘭國組織(ISIS)在敘利亞與伊拉克的崛起、坐大,以至來自包括亞洲各國的追隨者紛紛奔赴中東「參軍」,如倖存而回國,則在當地傳播恐怖主義,或協助伊斯蘭國組織再行招兵買馬,實為現代安寧社會之一大警鐘。
與此同時,當下的亞洲也至少有3股洶湧的挑戰相互交錯地影響局勢。其一是牽涉到戰略層面的挑戰。亞洲好一些國家鼓譟不安的國民情緒在某種程度上也促成了彼等在相互交往時更為冒進,從而引起一定的矛盾。中日之間就二戰歷史的歧見與釣魚島的主權爭議、在南中國海的領土海域爭端,以及印度與巴基斯坦無休止的就喀什米爾的主權爭執等,都為本區域帶來潛在的不穩定因素。印度與印尼這兩個原先充滿希望與期望的人口大國,在經歷了多年的幾乎自動駕駛式的領導後,兩年前皆迎來了令人耳目一新的領導人;但彼等到底是痛下決心欲大刀闊斧改革,還是也終歸淪為民粹式的大英雄,答案至今未能揭曉。美國在奧巴馬政府的「重回亞洲」或「再平衡」的政策選項下,以及其與中國實質上的「互別苗頭」(較量),幾乎無可避免促使亞洲好一些中小國家一時不知所措。在如此緊張對立的亞洲形勢下,軍備競賽一觸即發,各國紛紛在武器裝備上爭先恐後地推陳出新。長此下去,對區域和平的後果堪憂。
其二是有關人理(demographic)的,即人口「少子化」(或稱老化)與年輕化在經濟建設程度不同的亞洲國度裏的同步發生。在一些較發達的亞洲國家,生活素質的優化造就生育率急速下降,人口逐步老化的現象日益嚴重。在另一些較落後的國家裏,人口幾乎無節制地增加,大量的年輕人口超越了經濟所能支撐的工作數目,所以為家庭與國家製造了沉重的福利負擔。在此兩種人口模式裏,日益萎縮的某些年齡層皆需「養活」另一些日益龐大的年齡層,造成所謂的跨世代公平問題。亞洲國家也因此必須建造更多用來照顧「年老無依」或「年幼無技」者的基本設施。
其三是關係到社會和諧的挑戰,即愈來愈巨大的貧富鴻溝把社會無情地分化。在好一些亞洲國家裏,國民生產總值與堅尼指數(Gini coefficient,即測量國民收入差距的一個系數)幾乎同步增長,所以整體上,國也許富了起來,但其民卻可能繼續在窮困中掙扎。無他,大多的勞動群眾辛勤奮鬥,卻每每未能公平分享勞動的成果,因後者被把握在少數根深柢固的社會精英手中。勞動群眾所面對的反而是低微的工資與高漲的物價。傳統上的城鄉發展與生活素質差距,已然蔓延到城市裏的不同角落的落差。這一點,在如馬尼拉、孟買等貧民窟與巨富華廈排排坐的城市,尤為顯著。也許,目前幾乎唯一能制止此等明顯社會差異淪為社會動亂的因素,可能還是所謂的「不充分就業」(underemployment),即擁有某種程度的技能者,未能施展其專長,而需屈就一些較低技能要求的工作,以便得以餬口。
亞洲長於把挑戰變機遇
在這幾股當代挑戰的衝擊交融下,亞洲在短期的未來未免顯得問題重重。但把各項棘手的挑戰轉變成不可多得的機遇,還是亞洲在過去半世紀裏多次跌倒但得以更高大地站起來的「秘訣」。勇敢地、認真地、妥善地處理各項挑戰,還是可襯托出一個充滿活力的新亞洲。
胡逸山
馬來西亞首相前政治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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