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作為一個老師，今個星期且讓我寫寫一個有關考試評級的故事。
上星期，美國總統奧巴馬於任內最後一次頒發總統自由勳章，這是該國最高的平民榮譽。其中一名受勳者的名字叫林瓔，對於絕大多數香港人來說，或許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其實她背後卻有着並不尋常的家世，以及一個勵志的故事。
華府越戰將士紀念碑的故事
林瓔的姑媽，其實就是赫赫有名、有人更把她譽為「民國第一才女」的林徽因，也就是梁啟超兒子、建築大師梁思成的妻子。而林徽因自己也是建築大師，是北京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深化方案的設計者。而林瓔自己，也正好是一個建築師，更是華府越戰將士紀念碑的設計者，承繼了家族裏在建築方面的才華和DNA。
奧巴馬在頒獎儀式上發言時提到，林瓔當年在耶魯大學念設計時，成績只是中等的B＋，並說「那些現在學業成績也是B＋的學生，你們可以看看林瓔的例子」，他鼓勵莘莘學子不要因一時的成績而灰心喪志。
不錯，林瓔背後確是有一個傳奇和勵志的求學故事。
剛巧是10年前，有緣到美國華盛頓訪問，其間偷得浮生半日閒，在周末走了去參觀國家廣場（National Mall），在那裏看到訪客絡繹不絕的越戰將士紀念碑。它是一座V字形建築，在幾米高的黑色大理石碑牆上，刻着5萬多個在戰爭中喪命或失蹤的將士之名字。而設計的方式，讓訪客不單能看到，還能親手觸摸到每個名字，讓人在這道牆下，對死者作出緬懷、對戰爭作出沉思。從高空俯瞰，它恍似是大地上的一道裂縫，象徵着戰爭的傷痕；它的設計又如同大地開裂接納死者，具有強烈的震撼力。不少人把它譽為「美國最動人的公共建築」。
大學4年級生力壓群雄
但這座紀念碑，當初卻不是出於什麼成名建築師之手，而是一個仍未畢業、還在求學的4年級21歲華裔女大學生，她就是林瓔。
當林瓔修讀喪禮建築學時，老師把當時正在籌建和公開徵求設計的越戰將士紀念碑，定為課堂作業。這名女生幾經心血，不料，作品卻只拿到一個B級，這在美國大學學制裏，可說是頗低的分數。但該女生卻沒有氣餒，並且一氣之下，把設計及有關的圖文解說，直接寄給了主辦單位。
當時的評審為了公平起見，採用匿名方式，參加者更不乏行內一等一的老行尊。結果，這名寂寂無名、乳臭未乾的女學生，卻竟然脫穎而出，在1421件作品中，獲得一眾評判的青睞，奪得第一名，擊敗一眾享負盛名、造詣深厚的高手，意外奪標，讓舉國嘩然。然而，因着她的華裔身分，受到種族主義分子和部分越戰老兵反對，不得不重新組織評審團，但第二次評審結果她的設計仍然獲得第一名。於是，締造了這個由B級引發的建築界傳奇故事。
老實說，今天大學為了避免「grade inflation」（評級膨脹），都有發給老師評級指引。我所收到的，建議大家把中位數定在B級，於是也只能盡量跟隨。試過很多次，當學生收到成績單，發現自己拿到B級時，心有不甘，認為與心目中成績大相逕庭，因而提出上訴。作為老師的，當然會用心覆核一遍，看看是否真的有出錯，需要還學生一個公道；但要是真的愛莫能助時，我常常會告之學生以上的故事，鼓勵他們：考試考得高分固然是好，但即使不被老師青睞，也不打緊，只要有真材實料，一樣總有出頭天。
說開又說，「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莘莘學子的創意，從來不能小看。這裏再舉另一例子。
南浦大橋靈感也來自莘莘學子
有一次，我被邀請到上海作學術座談。飛機降落在浦東機場，當接機的朋友駕駛車子載着我，駛過南浦大橋返回浦西時，望着這座宏偉的大橋，這個朋友提到當年大橋建築時遇到的一個難題，以及又一個傳奇故事。
話說這道大橋得築至高46米，因為如果不築到這個高度，船將無法在下面通過。但問題是，主橋築得高，如果引橋築得短，則引橋將會築得很斜，那麼稍欠馬力的車輛將都很難上橋；但如果把引橋拉長，這一段黃埔江的江面並不是那麼寬，總不成把浦西浦東兩岸的房屋都拆遷，騰出空間來築橋，那將十分勞民傷財。
後來，這個難題，在市政府公開徵求設計時，結果竟然由一名初中生提供方案解決。小孩心性，其構思竟是來自一隻蝴蝶。
如果坐飛機從高空俯瞰，蜿蜒曲折、兜兜轉轉的南浦大橋，就看似一隻蝴蝶。原來為了省位，建築採用了螺旋曲線的設計，這樣雖然把引橋拉長，但也可以避免佔用太多的空間。當然，這樣的設計並非沒有問題，如此兜兜轉轉，當年因為經濟不像今天的蓬勃，問題尚且不大，但隨着今天車流量增加，交通擠塞的情况愈來愈嚴重，但這已經是後話了。
這就是來自莘莘學子的智慧，也是將來課堂上鼓勵學生的絕佳素材。年輕赤子的智慧，未必就及不上飽學的教授，關鍵只在乎會否大膽嘗試。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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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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