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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知巷聞﹕荃灣二陂坊 唔使等到2030 集約社區渾然天成長青網文章

2016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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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6年11月06日 18:35
2016年11月06日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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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茶餐廳吃過常餐,叉通湯底奶白濃郁,煎蛋有燶邊,加起來不過30元,推門出去便是新村街,兩旁的菜檔肉檔將濕貨面向街中央擺賣,儼如露天市場,盡頭拐入川龍街,南下連接橫向的河背街,往北轉入眾安街,三條街合如一個「U」字形格局,U字的內庭中央叫「坊」,名曰「二陂」,是街道和店鋪包圍之下一個毋須消費的過渡空間,四周行人一臉愜意,是荃灣人的生活日常。


在二陂坊坐下,翻開政府的《香港2030+:跨越2030年的規劃遠景與策略》,看裏面倡議「集約型城市發展」 (compact city),不禁莞爾,要問按《2030+》打造的「新市鎮」,會是眼前周遭的渾然天成,還是另一個天水圍或將軍澳的複製品?龍子維說,必然是後者。


「無用的,天水圍起了單車徑也不會有人用,先起了硬件,然後希望人去遷就它,到最後什麼也不會發生。」


劃一個區 就是當區就業?

龍子維,城市規劃倡議者,早前搞過「非常()德」,將德輔道中變成一天的行人空間,展示城市的另一種可能,日前看到政府《2030+》的公眾參與文件,主張發展大嶼山東部及新界北,要發展「集約型城市」,羅列了一大堆「便利行人」、「增加可達性」、「建立優質生活」等儼如售樓書上的八股,覺得「唔對路」︰「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平整一個地方出來,剷走所有東西,整條路駁過去,然後我便在那裏像玩SimCity般砌東西;他必然要瘋狂地建交通基建,不然我看不到如何用現有的交通網絡去處理他所說的(新界北)30多萬新增的人口,然後他又說可以做到自給自足的就業,但其實就是劃一個區,叫商業區,再劃一個,做物流,便聲稱可以做到21.5萬職位,先不去質疑你做不做,但即使做到了,就代表搬入去的人會去做那些工作嗎?」

何不利用閒置資源

所以最後又是跨區就業,看似設施齊全的市鎮,最後淪為往來市區通勤人口的「睡覺城」,「集約型城市」作為聯合國認可的可持續發展模式之一,來到香港反成了城市過度擴張的工具︰「他這個發展模式最後不會是他paper上寫的東西,做不到的。還是我們應該在已有的地段中,盡量去利用現有的閒置資源和土地,在發展中融入街道的互動?」龍子維說的是眼前荃灣二陂坊一帶的格局,早已包含了《2030+》羅列有關「集約型城市的要素」,記者決定做個負責任的業主,合上售樓書,跟龍子維逛一下示範單位。


街市﹕露天墟市不離地

社會學家Manuel Castells說,城市由不用親身在田裏耕種的人居住形成,是不事生產的有閒階級聚居的地方,一切生活必需品只能倚靠他人提供,因此,市集又是任何一座城市的原始面貌。二陂坊附近也有一楊屋道街市,典型食環署那一種綜合式市政大樓,街市無街味,結果人流都跑到外邊的的河背街。


馬國明二○○九年重新編寫《路邊政治經濟學》,加插了《荃灣的暮年》一文,便寫到冷氣街市差點殺掉了的荃灣街巷的活力︰「在室內的街市,向着出入口的位置和背着出入口的位置的分別簡直是天淵之別……通常會出現空置的檔位,有若癌細胞。」空置檔位多,顧客心理上覺得選擇少了,便會感到自己的議價能力減弱,幸好,封閉格局容不下的開放性和相對公平對等的氣氛,卻在外邊的河背街保留下來︰「顧客購買蔬菜或豬肉只須站在行人路上,完全毋須走進店裏。這種情况恰恰好是露天市集的最大特色……一切買賣全都發生在街道上的露天環境……買賣雙方討價還價亦因而成了露天市集必然的現象。」


非要由上而下規劃

寬闊的行人路,非連鎖集團或商場的貨品貼近街坊的生活所需,更重要的是「腳踏實地」,遠離天橋系統走在路上,龍子維說,這一種在香港愈來愈少見的「墟市」格局,便是一個集約而高密度的城市,充分利用街巷的生活形態的結果︰「以前正正便不是完全由英國人規劃出來的,他不過是劃了一個地方,後來小販出現,他又容忍小販繼續擺賣,任何的一個由上而下的規劃新市鎮也很難做得到這個效果。」


坊﹕古城佈局小社區

橫向的河背街、沙嘴道,縱向的川龍街、眾安街,四者相互交錯,組成一個井字,走進井字內圍,抬頭豁然開朗,這裏是二陂坊,狹長方形的空地,周遭樓宇向內庭圍攏式的設計,有點像中式建築的天井,英文名卻譯成Square,如外國的廣場,多了一份東方胡同的小巧玲瓏。


據說陂坊源自唐朝長安城,是當時以圍牆圍繞的城市。市建局曾聘大學建築學院作研究顧問,推斷荃灣陂坊的佈局或街道來自從前的古城。其中二陂坊是福建人的小社區,有「小福建」之稱,旁邊還有大陂坊,南亞裔人士聚居之地;和晚上猶如夜市般熱鬧的三陂坊和四陂坊,幾個正方形構成一種獨特的城區。


就近商店 齊集生活元素

「《2030+》的諮詢文件想將香港人均公共空間的米數提升到2.5平方米,但如果你要做,好明顯不是起一個新市鎮,有一個好大嚿的公園,在好遠的,然後你去啦;而是必須有一個公園、坐喺度hea的地方,要好近你,那你才會去用。」坐在二陂坊的長椅環顧四周,被各式的商店包圍,一切在五十米之內,端是諮詢文件上重複提及的「可達性」︰「所謂的accessible便是你要用到東西,比如說這裏有理髮、洗衣店、吃飯的地方,士多,文化協會,打麻將,你想做什麼?吃烤魚啱唔啱?便是這種variety 。」


街坊在這裏平均可以分享到的公共空間,隨手拈來,比起一些新市鎮要繞一大個圈,跨過幾條大馬路才可到達的公園,不可同日而語。


路﹕行人路寬闊 重人輕車

二陂坊一帶車水馬龍,百業興旺,然而走在路上卻反沒有在其他旺區那種「嗱嗱聲買完返屋企」的厭惡,反而得以重拾久違了的「行街」樂趣,原因是道路規劃做得好。


「香港很少可以做到,行人路的闊度和車路的闊度是大致一樣。」走在眾安街,龍子維說這裏規劃重人輕車,是發展步行城市的關鍵︰「行人路望落去一定闊過三米,便是那些規劃友,建築師很喜歡掛住口邊的walkability。」二陂坊的主要交通幹道在外圍的沙嘴道,內街的川龍街和眾安街變相是次要的行車路,運輸署順利成章,在道路連接內庭的位置適度擴闊行人路。


巷道交錯 增加連結點

除了舒適度,「步行性」也包括了要照顧行人的行街趣味,才可成功留住街客。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夠出名了吧?可是整條大道全長兩公里,沿路景觀幾乎無差別,走畢全程是一件苦差,因為悶︰「如果你將街區(二陂坊)畫成地圖,你會發現有很多nodes,即連結點,因為這樣才可以吸引人停留。」縱橫交錯的巷道配合多元化的店舖,每每轉角之間便是一道新風景︰「政府話想做起動九龍東,提升步行性,搞了一個活化後巷的計劃,其中有些什麼『乳酸里』是沒有人行的,原因是那些街道很長很長,中間又沒有節點、橫街之類去connect他們,整個格局便會很影響行人是否真的選擇在那裏步行。」


失敗例子﹕鱟地坊 當熱鬧市集扔進室內……

二陂坊混雜有機的街巷生態,和一街之隔的鱟地坊形成鮮明對比。鱟地坊位於川龍街與沙嘴道交界,三面環樓,因從前荃灣沿岸的淺灘是「鱟」的聚集地而得名。


從前這裏是一片空地,八十年代,港英政府以重建為名,將旁邊眾安街和川龍街一帶二百多個小販遷移至此,慢慢發展一個臨時小販市集,成為了荃灣基層市民生活的一部分︰「從前是鐵皮,一擺便擺了廿幾三十年臨時檔,那時好生興旺,如果有人要買平嘢,執衫褲鞋襪、胸圍什麼的,都是來這裏,聚集了很多老街坊。」到了二○一二年中被清拆,原地興建一所全新的室內市集,昔日墟冚場面不再,到處可見空置的檔攤,乏人問津︰「這是一個幾好的比較,一個自發生成的墟市,和一個你想將它扔入去一個confined很整潔的一個地方時,雙方會發生什麼事;到底什麼是一個墟市,什麼是一個真正的社區經濟?」


社區帶動 唔使抄外國

二阪坊得天獨厚,卻不是唯一,放諸香港各區,如西營盤、大埔四里等,也可發現類似的墟市格局,他們的共通點幾乎一樣︰由在地的社區經濟活動帶動周遭的街道規劃,在政府回歸後大舉伸出重建規劃之手之前,早以長成有機的形態,並蓬勃地持續成長。這是龍子維等城市規劃倡議者心目中的集約式城市︰「其實香港已經有很多地方可供參考,要思考的便是如何將他延伸和強化;這是我們香港城市的既有優勢,不需要盲目去做一些copy cat去抄外國的發展模式。」


聯合國推算到二○五○年將有七成的世界人口居住在城市。對於人類的未來,城市是答案、也是問題。香港作為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在提倡可持續的集約式發展時,到底要繼續沿用七八十年代的新市鎮模式,繼續在偏遠土地上肆意揮霍,還是在現有的市區肌理上,善用閒置的土地資源?法國哲人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提出城市權(right to the city)的概念,說的是在使用城市資源的權利之上,我們如何進一步藉由改變城市帶來生活上的轉化。二○四七大限未至,二○三○關於城市未來想像的鬥爭卻已展開,To change or not to change, this is the question.


文、圖﹕梁仲禮

編輯﹕屈曉彤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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