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上幾篇文章評論的都是韓國近代發展與安全需求方面的一些經驗。今次將擴大範圍來談一談除了前總統金大中之外的另一位在國際上饒有名氣的韓國人:前外交部長、現任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當然主要着重的還是潘氏掌舵聯合國近10年後最近在聯合國大會上的告別演說裏還算出乎意料的「精彩」內容。
潘基文與其聯合國裏的前任安南有着幾乎截然不同之背景。安南雖生於非洲加納的一個貴族家庭,但其成年後的生活與事業基本上都是在西方開展的。在美國與瑞士日內瓦讀完大學後,安南即加入聯合國成為一位國際公務員凡數十年,是第一位從聯合國自身體系內部「升任」的秘書長。在上世紀90年代時,我有幸在聯合國設於日內瓦的歐洲總部服務了好一段時間。還記得當年我在萬國宮的辦公室外的漫長走廊,其盡頭就是秘書長的辦公室,供秘書長蒞臨日內瓦辦公時使用。我每天上下班經過「大老闆」那坦白說其貌不揚的辦公室時,總會忍不住多注目幾眼,心裏也總會妙想天開,期望數十年後的哪一天,也能像安南一樣,得以升任而「入主」該還算樸實的辦公室。不過當然後來自己的事業軌道也做了調整,看來秘書長夢是暫時擱置了。
潘基文在就任秘書長之前雖與安南的全套聯合國生涯不盡相同,但也還是經驗豐富的職業外交官出身。這一點就與好幾位前任秘書長的背景更為相似,如安南之前來自埃及的加利與更早的來自秘魯的佩雷斯等,皆曾為外長。聯合國秘書長的選舉其實是有不成文規定的,即在各大洲之間輪流推舉出來。非洲的安南過後就輪到亞洲,而潘氏向來平和的性格在當時應該是列強皆能接受的,所以也就無甚爭議的上位了。潘氏基本上不是一位強勢的秘書長,任內的表現可謂中規中矩。
平和潘基文發狠話
但在上周的聯合國大會的告別演說中,潘基文可能覺得自己任期也就剩下那幾個月,毋須再過度擔憂各會員國對他的反應與對他領導下的秘書處的合作態度,所以一改平時謹慎發言的姿態,頗為坦率的把世界各地所面臨的一些挑戰指點出來,也直接點名包括一些會員國政府在內的國際秩序與全球安寧的破壞分子。這其中有幾點,我認為還是值得大家深省的。
潘基文在演講中劈頭就申述了自己的一些憂慮,如不信任的鴻溝把領袖與人民區隔開來,極端分子把人們推向你死我活的陣營,地球被高漲的海洋、創紀錄的炎熱與極端的暴風雨來蹂躪等。而許多人每天所過的日子是被危險所涵蓋的。這其中我很激賞潘氏即便在萬難中還是認為人類是有潛能可以拉近貧富懸殊的差距的。我在本欄裏不止一次強調,包括香港以及我老家馬來西亞的許多看來錯綜複雜的政治亂象,其實歸根究柢還是有其社會經濟方面的肇因的,尤其是經濟成果的分配高度不均,很自然地引發各造使盡一切洪荒之力,一方或力求維護既得利益,另一方則企圖重塑遊戲規則等,相互之間也就擦出火花了。當然,這些情况相比於潘氏所形容的世上至少1億3000萬人急需用以挽救生命的援助,也還是小巫見大巫的。有時我們也還是要在惜福以至於對人類之中極為不幸的一群伸出援手的。
潘基文也直指敘利亞的衝突在當前奪取最多人命、散播最大的不穩定種子。他嚴厲的譴責敘國政府為了維繫一個人的命運(應是指敘國總統阿薩德的持續統治)而大開殺戒,而飼餵那戰爭機器的列強手中也一樣沾染了鮮血。潘氏毫不客氣的說:「在今天會場裏的出席者所代表的政府中,有忽略了、便利了、資助了、參與了,甚至策劃了與執行了針對敘利亞平民的暴虐無道之舉的。」潘氏這番狠話,想必是對前一天聯合國在敘國的救援車隊遭到蓄意的襲擊感到極為氣憤。
我對潘氏的這些直率表態頗有同理心,因為我也在聯合國的人道服務系統內工作過,對於同僚們在資源短缺下仍然鞠躬盡瘁的希望多挽救一些寶貴的生命,但卻經常遭到衝突的各方無情的襲擊以至自己的生命有時也淪為不保,深感遺憾。還記得那時我的上司,聯合國當時負責人道救援事務的副秘書長,巴西裔的德美羅(Sergio Vieira de Mello),本來也是未來秘書長的潛在人選之一。在第二次伊拉克戰爭後,德美羅作為聯合國的首席代表在首都巴格達的安全局勢還未得以被保障的情况下(其實直到今日也還沒有改善),即行在當地設立辦事處來開展援助工作,不料卻被汽車炸彈在他辦公室附近引爆,就如此的壯烈犧牲了,可謂是壯志未酬身先死的典範。
而盛傳卸任聯合國秘書長後可能會回國參選總統的潘基文,也不避談朝鮮半島的安全問題。他直言北韓的第五次核試再次威脅區域與國際安全,而該國人民的苦難則日益加劇,故呼籲該國的領袖們轉向以竭盡彼等對自身國民以及國際大家庭的義務。潘氏的這番呼籲,在當下當然幾乎不可能被聽進耳,更遑論得以成事了;不過他以後如果真轉任韓國總統,那他這10年來與朝鮮交往的經驗,希望對兩韓難題的紓緩能帶來一些轉機。
對獨裁者的「忠告」
潘基文對各國領袖,尤其是獨裁者們的「忠告」,也還是很直接的:「要服務你的人民。不要破壞民主;不要攫取你國家的資源;不要監禁與拷問你的批評者。」不過我看好一些獨裁者們,每一屆的聯合國大會的開幕式,也還不是盛裝的出席,有時甚至還上台大聲的高談「民主」呢。很不幸的,這就是國際政治現實。各主權國家的獨裁者們,除非真的做得太過分,如有系統地種族大屠殺等,否則國際社會也還是對彼等無可奈何的,任由彼等魚肉人民。
潘基文對於聯合國的決策常被少數國家所阻擾也感到極為困擾,希望他的繼任人在這方面能夠推動一些改變。他所暗示的,當然是安全理事會裏的常任理事國的否決權,經常令到聯合國未能及時的處理一些危機。不過看來在列強都各掃門前雪的大前提下,聯合國要進行如此大規模的改革,也還是極為困難的。
在可見的未來,聯合國也許不是解決世界各大問題的最佳平台,然而一個沒有聯合國的世界,其後果卻也還是更為不堪設想的。
胡逸山
馬來西亞首相前政治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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