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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法平:香港激進思潮的演進(2011-2016)長青網文章

2016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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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6年09月14日 06:35
2016年09月14日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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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過去5年中,激進的本土論述以及港獨思潮在香港快速發展,對年輕人影響很大,並對「一國兩制」框架構成了衝擊。為什麼這樣的激進思潮會在香港發展出來?這一思潮發展下去,會否導致香港出現類似台灣那樣的「去中國化」?這是我們需要面對和認真研究的新課題。


一、2011,分水嶺

考察香港激進思潮的演進過程,2011年是一個重要的年份。是年,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時任助理教授陳云根(筆名「陳雲」)出版《香港城邦論》,第一次梳理並闡述了香港本土主義的思路和主張,並嘗試提升為理論。陳雲的觀點略為龐雜,也不是學術範式下的標準進路。他的激進性主要在於以「城邦」(city-state)概念來抗衡「國家」(nation state)概念。從「城邦」視角出發,他設想香港與大陸的關係應該是一種邦聯制類型,在其中,香港是高度自治的行政區域。就此而言,陳雲不挑戰國家主權,也不反對「一國兩制」。但是在具體涵義上,他以「城邦自治」為基點,提出一套反轉式的理解和行動戰略。一方面,他反對香港「干預」中國內地事務,具體來說就是不期望、不支持、不參與所謂的中國民主化;另一方面,他也強烈反對中央政府對香港事務的直接干涉,要求嚴格控制來自於大陸的經濟、文化等影響,以保持香港的核心價值。


核心價值問題在陳雲的理論乃至整個本土論述中都非常重要。陳雲將香港的「先民精神」沿兩條脈絡而追溯:一條源自於南宋至清初來港的「墾拓者」(explorers)精神,另一條源自於清末至中共建政來港的「避秦者」(freedom seekers)精神。


陳雲的理論在兩個方面具有潛在的吸引力和動員力。在理想政治層面上,陳雲將香港本土精神與中國悠久文化對接,保持一種「文化中國」的想像,能夠迎合現實中各個階層的香港人的心理需求。而在現實政治層面上,基於城邦概念而重述歷史,可以免除「國家」敘事下給香港人強加的「歷史負罪感」和身分尷尬,也不再負擔「民主」敘事所帶來的責任感。兩個方面綜合起來看,一直以來就存在的、以保育香港本土文化為訴求的「文化本土」,開始演變為「政治本土」。作為城邦派的發起者,陳雲的一系列論述也成為近年香港本土言論乃至激進行動的肇始。


二、2014,全面登場

陳雲著書立說,還只是一種書生議政。其中的理念之所以變成了(當中也有很多變形)年輕人在街頭的激進主張,最重要的觸發機制是2014年秋天的佔中運動。


佔中是近30年來香港泛民派發起的最大政治抗爭運動。就發起者的原意來說,它並不是「激進本土」的運動,然而它卻產生了一種非預期的後果,就是本土意識和激進本土派的快速崛起。


導致這種後果的原因有3個。一是在行動方式上,本土派反對和平靜坐方式,發動某種程度的衝擊和暴力,這既符合年輕人的性格特點,也符合佔中僵持期部分民眾渴望有所突破的心情。二是在解決方案上,本土派從開頭就斷言佔中不會取得成果,最後也證實了他們判斷,這為他們的激進對抗策略贏得了支持。三是從領導地位上看,泛民在佔中過程中消耗太大卻一無所獲,其主導香港反建制運動的地位被空前削弱,失望的民眾轉向支持高調行動的本土派。連陳雲本人都毫不掩飾地表示,利用香港和北京的政治紛爭局面,本土派已「在旺角開拓……空間,智取戰果,締造持久戰」。


三、2015至2016,挫敗與意外收穫

本土派雖然借助於佔中而迅速上位,在輿論場出盡風頭,但在傳統的基層選舉中卻遇到了重大挫敗。


2015年6月,政改方案被否決,泛民爭取「雙普選」的目標正式落空。傳統泛民士氣降至新低,而在佔中結束後陸續出現的「傘後」組織也才開始嶄露頭角。但是,在看似對自己有利的條件下,本土派系卻在當年11月舉行的區議會選舉中慘敗。其中,黃毓民控制的熱血公民的6名候選人只獲得3,006票,陳雲的城邦派一人僅得可憐的172票(其對手得票為1,611票)。這說明,激進思潮在基層所獲支持還相當有限。


然而事情再次發生反轉。2016年2月8日,在旺角爆發了嚴重的暴力衝突,激進本土再次名聲大噪。緊接着,小團體本土民主前線候選人梁天琦在2月28日的立法會新界東選區補選中,意外獲得大量支持(6.6萬多票,得票率達15.4%)。分析人士認為,香港政治力量從此進入「建制——泛民——本土」三分天下的階段。


四、助推激進思潮的因素

過去5年中,香港社會也處於激烈變化的時期。我們認為,有4個方面成為助推激進思潮的因素。


微觀層面,陸港融合直接觸動部分中產港人切身利益。「雙非」產婦、北區學位緊缺、奶粉脫銷、樓價持續上漲等,均刺激民間對內地產生新的負面情緒。


中觀層面,重要的政治事件集中發生。如特首換屆、國民教育、政改方案、中央介入香港管治,經政治組織推動,港人多年來對大陸政治的不滿及恐懼由此加深。


宏觀層面,2008年金融危機後,各國普遍實行寬鬆貨幣政策,造成包括香港在內的各地資產價格快速上漲,本地權貴享受財富快速增值。貧富懸殊的加劇,加重了中下階層的仇恨情緒。


此外,社交媒體與智能手機的普及,導致「部落化」現象。志趣相近的個體彼此交流並集結成社,激進情緒得以快速擴散、震蕩放大,並迅速地從線上轉化為線下。特別要注意的是,傳統主流媒體的信息傳播,無法進入這些年輕人的圈子,也使得極化現象難以克服。


激進思潮的破壞力和衝擊力很大,但也不必對其過分高估。首先,從整體來看,香港人注重現實、偏保守及溫和的政治取態尚未發生根本變化。其次,在現實政治層面上,激進思潮基本沒有可行的治理方案,僅靠街頭行動是難以為繼的。


(系列之一)

作者是中山大學粵港澳發展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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