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陣：碎片化的立法會 碎片化的香港 ＼文：劉瀾昌

【明報文章】一如所料，這是一次遍地眼鏡碎的選舉。選舉結果與事前的民調竟是如此大的差距，民調專家們都躲起來不做解釋了。7名現任或老牌議員「墮馬」，超出任何人的想像力；而激進勢力進入立法會固然料到了，但是有8名之多入局則也是令人震驚。無論怎麼說，一場碎片化的選舉必然產生碎片化的立法會。然而，碎片化的立法會不過是碎片化的香港的表象和縮影。在投票的激情過後，可能令大家心裏一陣緊縮的是，往後的日子是否要自求多福？


激進派一人一黨 非建制陣營無核心

如大家眼見，碎片化首先體現在非建制陣營的進一步分散。原來社民連、人民力量和黃毓民就與泛民「飯盒會」分裂，成為最激的一族。殊不知，本土以至港獨後生的出現，使到非建制陣營的政治光譜出現激中還有更激的現象。而新晉的激進議員，如朱凱廸、劉小麗、游蕙禎和梁頌恆、羅冠聰、鄭松泰、邵家臻以及姚松炎，幾乎就是一人一黨。山頭多而分散，這是組織形式上的碎片化。


除了幾個「老餅」議員被選出局，民主黨和公民黨也順利實現交替，劉慧卿、何俊仁、單仲楷、梁家傑等有議會經驗、較有叫座力的資深議員退下，後生的「乳鴿」和飛機師上位，實際上他們和最激的本土一樣也是「新仔」。而留任議員是原來的二線人物，他們老不老新不新，如何鎮得住那些年輕的「勇武者」？於是，在非建制陣營中短時間不能形成有威信的核心、有號召力和組織力「話得事」的領袖，是碎片化的另一個表現。


有分析指出，新的立法會是「三分天下」：傳統泛民、激進本土自決以及傳統建制各據一方。但是，也有不同意見，指實際上依然是建制和非建制兩大陣營，傳統泛民和激進本土自決仍屬一個陣營。這就如原來社民連、人力和黃毓民並未加入「飯盒會」，但是不能認為他們是第三力量。事實上，真正想走第三條道路的狄志遠的新思維和湯家驊的民主思路，都未成氣候。


可以說，這次選舉不過是佔中的延續。且不說新晉議員多是佔中先鋒，而扶持他們入局的也是佔中的搞手。當時，「大台」和泛民的合作與分歧，也延續至今。平實看，傳統泛民和本土自決，在基本政治理念、訴求、目的等基本一致，只是在策略和行事方式上有差別，甚至不是本土自決向傳統泛民傾斜，而是傳統泛民向自決傾斜，或者利用激進派作為掩護。在未來議會開始運作後可見，不會有所謂的「三角關係」，激進本土絕不會和建制聯合，反對泛民；激進本土與泛民合作，對抗建制，則是常態。


非建制陣營的碎片化，必然帶來議事的碎片化。其內部互相不服、各行其是，將使到立法會更難形成共識、更難通過法案。可能到時，反對派個個鬥激，就像梁家騮一樣一人「拉死」一個法案，議事殿堂恐怕將更是亂象叢生。幾個後生仔已經說了，何止是拉布，像台灣那樣「衝擊搶佔主席台一定會發生」。


事實上，原來的建制派也處於更新換代之際，資深的議員曾鈺成、譚耀宗等退了下來，新人同樣給人稚嫩的感覺。同樣，建制派內部的統一也是問題多多，經民聯和自由黨似乎已勢成水火，自由黨誓死要「幹掉」林健鋒。同時，建制派內部的階級矛盾也愈來愈突出，在標準工時、退保等問題全面內戰。政府要通過法案，將增加游說工作量，也增加了難度。這也是新一屆立法會碎片化的一個表現。


新立法會主席人選亦成問題

更為重要的是，在曾鈺成退下之後，新一屆立法會能否選出有威望的主席也是問題。一個碎片化的立法會，若無有一定威望、很熟悉立法會運作、能夠左右逢源、斡旋各方的主席，恐怕要開個正常的會議都難。似乎，論經驗和能力，新民黨的葉劉淑儀和田北辰看高一線，而親和力則李慧琼佔優。其他梁君彥等功能組別則有「原罪」，恐難令挾近50萬當選者臣服。


痛定思痛，碎片化的立法會並不足懼，碎片化的香港何為家？碎片化的立法會，不過是碎片化的香港其中一個表象而已，香港的碎片化已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香港的碎片化，還體現在失卻凝聚力，見諸於香港社會的進一步撕裂，撕裂得更碎。佔中過後，社會似乎一度療傷，彌合一些傷痕；可是，這次傷口又被撒鹽、撒鏹水。且不說兩大陣營高度動員帶來的敵視，而「雷動棄保」活生生「幹掉」尋求連任的老牌議員，這筆帳怎麼算？


失卻理性思維 選民「報復性投票」

香港的碎片化，還體現在失卻理性思維。誰敢說多數人是理性投票？多數中產人士是期望一人一票選特首，但是他們真的相信那些後生仔能夠幫他們實現願望？就算要港獨、要自決，多了幾個勇武者就能做得到嗎？似乎，相當多選民只是「報復性投票」，發泄對特首、對港府、對中央的不滿而已。


香港的碎片化，還體現在失卻核心價值。香港核心價值的核心是法治，壞了這個其他就不值錢了。但是，有犯法之人也可入局了。而「只要目的正確可以不擇手段」的觀念，正為愈來愈多人認可。


香港的碎片化 ，也更令人嘆息的是失卻夢想。李嘉誠集團說，除了長江大樓都可以賣了，不知是否早就預見到選舉結果，也預見到香港未來愁雲密佈。而市民大眾又有夢想嗎？可能很多人有過一閃念——「我想住大屋」，可是敢說出來嗎？細屋換大屋，這不過是很低微的夢想，不是那宏大的「中國夢」；當然，還有幾十萬人輪候公屋，更不敢有奢望。


怎麼辦？以辯證邏輯看，碎片化之時也就是重整之日的開始，問題是時間，4年夠嗎？多數市民需要忍耐，且看新立法會開鑼，以及新特首選舉吧。


劉瀾昌

資深傳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