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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煒:封殺了代議士 造就了「殉道者」長青網文章

2016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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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6年08月09日 06:35
2016年08月09日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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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數名本土派立法會參選人被取消資格,引起軒然大波。如果說年初的旺角騷亂,顛覆了民眾對於社會動盪的想像,那麼這回剝奪參選權的政治操作,就踰越了市民對公權力權限的理解。


輿論對此事一度相當克制,反映香港主流社會一貫務實的作風。何謂務實?就是在遊戲規則內找尋最大的活動空間。不幸的是,北京對國家利益和公民權利的理解,跟香港社會日趨懸殊,令所謂妥協終究是徒勞。政權固然認為任由港獨言論發酵,已是最大讓步;公民社會則對國家機器不斷進逼,又受本土勇武論述牽引,而進退維谷。


無所適從的審核準則

其實,從確認書出台到取消陳浩天等人資格,已經觸碰若干法治原則及公民權利。但是,大多數人在這階段依然選擇附會、緘默或繞道。這多少是因為經歷數十載崎嶇民主路的香港人,領略到中央政府絕不讓港獨染指公權力的決心;開明建制派也確信只有表態支持篩選,才能跟港獨勢力切割,避免徹底的干預;溫和及激進泛民縱然無視這些新規矩,但因遵循與否無礙其參選,也就無意或無力動員群眾。


但是,剝奪梁天琦的被選舉權,卻滋生了民間的不安和憤慨。梁天琦和其餘5人性質不同。第一,他已簽署確認書,也聲明不支持港獨;選舉主任卻以「不信納」為由取消其參選資格,某些高呼「建國」的人士又竟然可以入閘。這不單法理依據薄弱,也欠缺統一標準,動搖了公務員專業中立的形象。原先不少港獨派已經質疑梁天琦的妥協,是背叛原則;故即便他參選,極可能轉移立足本土意識,不會恣意宣揚港獨。第二,何况作失實聲明,政府大可究其刑責。捨棄現成的糾正措施,非要作事前篩選不可,令珍惜程序公義者覺得,這不是「搬龍門」,而是把「龍門」拆掉,針對有力問鼎議席的個體。第三,簽署確認書並非兒戲,而是一種公開宣示。政治人物的行為比其信仰,往往更具約束力。一方面,誓言構成參選人和選民的政治和身分認同,此君不能明言或不夠貼心,自有他者填補。另方面,現代政體的繁複程序,正是為超越獵巫測謊而設;就算專制政權,亦絕少再檢驗其黨員,是否真誠信奉官方意識形態。換言之,這次驟然封殺,既開歷史倒車,也難自圓其說。


本土派無緣納入體制

更重要的是,「傘後」團體、學生組織和本土派的參選,本來預示社運群體願意參加體制。當然,激進勢力會借助立法會平台為其支持者張目;但一旦進入議會,即使是街頭戰士也必須服膺體制的內在邏輯。接受這些微的不確定性(uncertainty),恰恰是一切非極權社會的特徵。以這次的競選單張為例,不論是溫和還是激進泛民,總要在其中羅列曾經推動的法案和工作報告,不能單靠描繪願景取勝。再者,受制於分組投票,加上私人草案禁止涉及公共開支和政治體制,立法會議員的權力其實少得可憐,根本無力威脅政權的穩定。以往幾次漫長的拉布,不是單純依賴個別議員,而是基於民間支援或政府誤判,各路人馬或明或暗支持。多一個或少一個激進派,並不改變立法機關的權力格局,也解決不了行政立法僵局。


反之,在民族主義的萌芽期,本土派不缺代議士審議討論,卻亟需「殉道者」鼓動人心。剝奪選舉權的作業,反倒造就了幾名「類殉道者」。好比8月5日晚添馬公園集會前,陳浩天不過是「一人政黨」的召集人,過後卻隱約成了一方勢力。無緣執政,向來令香港政黨缺乏人才;而嚴峻的政治環境,對反對派影響尤甚。泛民和本土派的新星,普遍要透過運動或衝突,才能建立知名度並鞏固追隨者。「傘運」過後,社運明顯處於低潮,公民社會的防衛式動員也無以為繼。一方面,本土論述乘勢而起,年輕人的思想行動愈趨激進;另方面,不少泛民中產及商業精英,反而希望深耕細作和休養生息。這種對當權者和反對派兩極論述的逆反心理,本應有利偃武息戈;無奈政權的打壓,激發了新一輪的抗爭循環。


政體變異到人心浮動

政治和社會學者一貫將香港政體歸類為「自由專制」或「軟性威權」。「專制」和「威權」的字眼很嚇人,但由於香港固有的司法獨立、言論自由和公正選舉,政府權力雖然集中,卻備受公民社會約束。但過分強調制度設置,會忽略香港在基礎性權力(infrastructural power)的自我設限。「基礎性權力」泛指政府在社會的滲透力和執行政策的框架。傳統上,香港政府雖然擁有諸多法定權力,但實際操作上卻絕不恣意行使,反而傾向依賴中介組織。那樣的大環境,體現了對獨立意志的尊重,也包容據理力爭的空間。這種政治上的積極不干預,構成了政府和民間的共同認知和合理期望,既鞏固投資者的信心,也是香港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然而,近來坊間有一種似是而非的言論,指中國大陸雖然是威權政體,但吸引外資能力和發展速度,卻超越香港。其潛台詞是毋須為守護既有制度和生活方式,而大費周章;這樣政治上可以減少摩擦,經濟上也未嘗是壞事。無疑,國際資本跟威權政府在發展中國家,往往合作無間。這源於原始資本積累時,兩者利益極為一致;可是,當國際企業選擇落戶成熟的經濟體如香港,卻更看重知識產權保護、法治的韌性和施政的可測性,以降低成本和規避風險。更不要說多元文化和公民自由對外來人才的無形吸引力。這些是香港比新加坡、上海甚至東京優勝之處。


香港人向來精明務實,卻拙於只論敵我、不問是非的鬥爭。這次突變,既損害了他們對體制的信心,更滋長了議會政治和街頭抗爭的對立。長遠而言,對壓抑港獨思潮、對守護公民自主,都只會變得難上加難。


作者是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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