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從司徒拔道與山頂道交界向南走，沿香港仔水塘道走五分鐘，就開始進入郊野公園範圍。
這是一個平日的下午，阮嘉善（Claudia）說想不到這裏雖然遠離巿區，但來郊野公園的人倒不少，一個接一個，之所以當這裏一個滿是樹木的斜坡傳來會建屋的消息，交到城規會的反對書足有一千六百份——甘道二十三號古宅換地發展，地點就是這個屬於綠化地帶的斜坡。
斜坡與郊野公園，兩者只隔一條路，將來走在這條路上，右邊將是一支支石屎柱，柱之上是一個私人泳池——游泳的這戶人家當然飽覽整個郊野公園美景，但泳池下、到郊野公園的人，大概會認為這些擎天鋼筋大煞風景。
山頂甘道古宅 列一級歷史建築
甘道二十三號大宅，建於一八八七年，當年大宅叫做「Stonyhurst」，業主是個來自愛爾蘭的御用大律師、巡理府官員，名字是法蘭些士。法蘭些士在這裏七年後就搬走，其後輾轉在一九二一年由港燈購入，後來易名為「Carrick」，如今由長實旗下子公司天盛持有。
直至二○一○年，業主申請在原址拆卸舊有建築，興建一座新建築物。屋宇署批准後不久，古諮會在會議上初步建議把該建築物評為三級歷史建築，翌年確定為一級歷史建築。再兩年後，二○一三年，業主提出換地申請，消息傳出後，甘道一帶以至山頂區不少居民都憂慮，此例一開會令這區不少等待發展的舊宅都紛紛要求換景觀環境更好的綠化地，從此大興土木、幽靜不再。香港仔郊野公園關注組的Claudia說：「在會議上，城規會說業主在幾個換地方案中，選擇了現在這個，即是在甘道二十三號對開、夾在香港仔郊野公園之間的綠化地帶，但為什麼要選在綠化地？其他方案是什麼，他們當然沒有說。」如今的Carrick，雖然位處山冠、面向香港仔郊野公園，不過景觀被茂密的樹林遮蔽，若換地成功，新的大宅將建於Carrick正前方，景觀開揚盡收郊野公園與水塘於眼底，「這是個不對等的交換，先不說這大宅可以升價多少，用一幅住宅用地交換綠化地，此先例一開，後患無窮啊」。翻看城規會對綠化地帶的定義，有文件解釋這主要是巿區邊緣地區內的現有天然環境、防止巿區式發展滲入，以及提供更多靜態康樂地點，「根據一般推定，此地帶不宜進行發展」。去年尾的聽證會上，漁護署亦曾表示對此方案有保留，指工程會造成大量樹木被砍伐，而且破壞綠化地帶的緩衝作用，但最後城規會支持換地，今年四月刊憲。
有地未發展 城規沒接納
「二○一四年的施政報告曾說沒有植被、荒廢或已平整的『綠化地帶』才會改劃作住宅用途，現在為什麼又可以呢？」古蹟保育與自然保育，看來只能二選一取捨，但Claudia認為這個對立並不是必然的，一來，城規會其實有其他換地方案、只不過沒公開，二來關注組其實曾邀請建築師研究是否有民間方案，最後發現Carrick所在同一地段的土地其實仍有大塊土地沒發展，認為發展商可建在那兒，不過城規會沒有接納。「我們想公眾知道的是，現在的方案並不是唯一選擇，問題在於有沒有人去尋找其他方案，尤其政府。以我們所知，政府曾為保育法定古蹟，把綠化地換給業主，但歷史建築沒有。」現時古蹟辦的名單上，山頂共有二十八座歷史建築，當中十八座屬於私人物業，這次甘道一旦開了先例，我們將犧牲多少本來種滿樹木的綠化地？
城規會自上周五起就甘道二十三號大宅換地公開收集到的申述讓公眾查閱，公眾可於本月28日前就這些申述提交意見（網址：bit.ly/2aZ3S2a），約於九月會再舉行公聽會。
生態歷史福地
甘道古宅 最早民選議員曾擁有
甘道二十三號大宅建於一八八七年，是山頂區現存歷史最悠久的歐式大宅之一，第一個業主是香港選舉史上最早的民選議員之一——法蘭些士來自愛爾蘭都柏林，隨皇家炮兵來到香港後，曾任署理巡理府，一八八八年潔淨局選舉，他與堪富利士（J. D. Haumphreys）當選為非官守議員，有說他當時為了鋪設污水管與聲稱生意受損的商家對抗。不過，他的功績不止於污水管，他在一八七八年曾負責起草《港督飭巡理府草擬保良局章程》——十九世紀中開始，內地戰亂令大量難民苦力湧到香港，當時有人專門誘騙華人婦女和女童來港，或賣作妻妾，或逼良為娼，政府及東華醫院一度協助婦女住進東華醫院裏的「平安」和「福壽」兩樓，後來在一八七八年，政府指令當時的巡理府（Police Magistrate）擬訂保良局章程，當時就由法蘭些士負責，最後在七九年擬訂了《港督飭巡理府草擬保良局章程》共九條，成為日後保良局發展的基礎。
法蘭些士在甘道大宅住了七年，後來輾轉在二十世紀初由港燈購入，現在由長實旗下子公司天盛持有，古蹟辦原建議評級為三級歷史建築，後來在業主提出拆卸重建後，古諮會於二O一一年確定為一級歷史建築。
香港仔郊野公園 華南最大麻鷹晚棲地
香港仔郊野公園是香港最早開拓的郊野公園之一，圍繞香港仔水塘而建，根據漁護署網頁所寫，香港仔郊野公園常見的動物有毛雞、畫眉、喜鵲、穿山甲和松鼠等，這裏的山谷更是麻鷹主要棲息地。香港觀鳥會保育主任胡明川解釋，麻鷹是香港留鳥，全年皆可見到，秋冬季是牠們過境遷徙及越冬的季節，會有更多麻鷹出現，而根據觀鳥會過去十年調查，位於香港仔郊野公園的山谷，冬天平均有千隻麻鷹，有時候數量可以更多，不止是全港最大的麻鷹晚棲地，更是華南地區已知最大的。雖然這次換地的綠化地只在郊野公園北面邊緣，但胡明川說，動物對於人為的干擾很敏感，牠們多會選擇在郊野公園的核心居住，遠離燈光、噪音等，在綠化帶建樓會直接令適宜牠們居住的核心直徑收窄。
翻看城規會都會規劃小組委員會去年的會議紀錄，漁護署署理高級自然護理主任曾就這片綠化帶要建住宅表達過憂慮，指發展牽涉到大量砍伐樹木，影響綠化帶的緩衝功能，而工程也可能會為本來的自然環境帶來蟲害和微生物入侵。
香港仔水塘 四個法定古蹟所在地
如果，歷史建築該以點線面保育，以甘道來說，這一帶的「面」大概還牽涉至香港仔水塘，事關這裏有四項法定古蹟：香港仔上水塘水壩、香港仔上水塘水掣房、香港仔上水塘的橋和香港仔下水塘水壩。
香港仔水塘分為上水塘與下水塘，下水塘早於一八九○年已興建，不過那是個私人水塘，由大成紙廠擁有，供工廠生產之用，至於港島巿民則一直依賴建於一八六○年的薄扶林水塘。不過因為人口不停增長，供不應求，政府其後再興建了大潭水塘和黃泥涌道水塘，最後在一九二九年決定於香港仔興建港島最後一個水塘，由第十一任工務司祈禮士（Harold Thomas Creasy）策劃，除了新建上水塘，也接管和重建下水塘，一九三一年落成之時，由港督貝璐爵士（Sir William Peel）主持啟用儀式。
二戰軍事遺址 機槍堡倉庫 可串成文物徑
在甘道一帶，還有幾處地方與二次大戰有關連，香港歷史專家、前古諮會成員高添強曾經建議，甘道二十三號可與這些遺址組合為一條文物徑。「附近有一座相當完整的機槍堡，位於下方金夫人馳馬徑旁，只是三四分鐘路程吧，另在不遠的金馬麟山道有軍事倉庫；若從金夫人馳馬徑往香港仔水塘走，還有另一座機槍堡，至香港仔下水塘，還再有一座，作為守衛水塘之用，不過這座已不太完整。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香港守軍投降時，日軍已進佔灣仔峽，不過尚不知這些機槍堡有沒有與日軍激戰。」
警察博物館 老警署改建 78年歷史
在甘道路口、灣仔峽道遊樂場附近，還有一座有七十八年歷史的舊灣仔峽警署，一九八四年重修改為警察博物館，不過它一直並未獲得評級。翻看資料，三十年代，因為交通不便、警隊又未有先進通訊設備，而山頂因為遠離巿區但住了不少達官貴人，於是在一九三八年興建灣仔峽警署，因為偏僻，當時警署指揮官及妻子曾一度住在警署裏。隨着交通和通訊設備發展，這些偏遠地區的警署陸續關閉，一九七四年，灣仔峽警署改為警崗，同年結束運作。在搬進這幢警署之前，警隊博物館其實早已成立，起初設於警察總部之內，規模不大，至一九八二年遷至灣仔大生商業大廈。博物館前身是在一九六四年成立的「警察歷史紀錄委員會」，儲起了不少關於警察的文物。
文：陳嘉文
圖：陳嘉文、受訪者提供
編輯：屈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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