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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識導賞:從政治棋子到政治新星 青少年如何打破定型?長青網文章

2016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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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6年07月17日 06:35
2016年07月17日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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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立法會選戰即將開打,年輕人不再被視為「被利用的政治棋子」,政治舞台的聚光燈,更是漸漸聚焦到新生代身上。


但回看歷史脈絡,社會接受年輕人參與政治只是近年的事。


樹仁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張少強說,由港英時代到回歸後十多年,年輕人一直被定型為不懂政治。


就算九七後有天星、皇后碼頭、反高鐵示威,政治舞台上,年輕人一直是配角,其政治主體模糊。


直到二○一二年,十六歲的黃之鋒牽起反國教浪潮,「青少年少不更事」的定型才正式打破,打開年輕人參政的空間,「由配角變成主角」。


上期《六六乍現本土論述五十年後仍存困局》,我們與張教授談本土意識的前世今生。今期,我們由青少年的政治主體意識談起,講青少年如何走出自一九六六年定下來的「少不更事」的刻板定型,成為社會運動的新生力量。其中,八十年代的兩次小型騷亂,以及二○一二年的反國教事件,值得留意。


張教授說,一九六六年騷亂後,社會的主流論述都認為青少年不懂政治,沒有清晰政治訴求,矮化其政治自主意識。政府亦以文娛競技活動「維穩」,消耗青少年的剩餘精力。惟一九八一年及一九八四年的兩次青少年騷亂,反映青少年即使在「後政治」箝制下,政治意識仍隱約可見。


一九八一及一九八四年發生什麼事?

一九八一年的聖誕節,中環的聖誕燈飾佈置引來萬人空巷。惟當時政府未有像今天般派警員控制秩序,人車爭路,有私家車撞傷途人後不顧而去,觸發騷亂。滋事分子毁壞汽車、擲物、縱火、甚至伸手非禮車上女乘客,搶去其首飾,跳上車頂,大跳當時受電影《油脂》(Grease)影響,而大行其道的的士高(Disco)舞,並挑釁警察。騷動短短數小時後平息,直到除夕夜再次發生騷亂,有年輕人挑釁、襲擊白人,旁人吶喊助威,惟兩小時後即被警方清場,兩次騷亂的被捕及受傷人數不多。


一九八四年一月十一日,時任運輸司施恪向立法局提出大幅增加的士首次登記稅及牌費,引來翌日全港的士罷駛抗議,並於十三日發生騷亂,惟騷亂觸發點已不可考。滋事分子反轉汽車、破壞公物、包圍油麻地警署,彌敦道的金舖及電器舖被搶掠一空,騷亂由晚上九點開始,到翌日清晨時分便被警方鎮壓,拘捕約一百七十人。


兩次騷亂有什麼看不見的政治意味?

張教授說,參與騷亂的年輕人,當然不少是為了追求刺激,但看似只是尋求玩樂、刺激的背後,細心看,仍有政治意味,就是反資本主義及反殖民主義。他形容為「後政治式統治下的後政治式騷亂」,是淡化了政治意識的抗爭,青少年的政治意識雖然模糊,但並非完全不存在。


雙十暴動及六七暴動後,左右派勢力在港皆大勢已去,「冷戰後,意識形態的敵對結構已消失,資本主義大勝,在此生活的華人或香港人,對資本主義的不滿難以向外投射,只能繼續在資本主義世界發泄」。張教授認為,滋事分子破壞汽車是仇富行為,反映對資本主義的不滿,而搶掠店舖,亦是反抗資本主義下的財富分配方式。


其中,一九八一騷亂除了反資本主義,反殖意味更大。有年輕人被傳媒問及為何參與騷亂,答道:「鬼佬都蝦得我哋耐喇,中國人要惡番一吓!」張教授認為,就算受訪者是以民族主義為開脫,合理化暴力行為,骨子裏也是對外國人不滿。「當時有個說法,是新年『一年一度打鬼節』,約於八、九十年代前後出現,白人在香港的歷史背景下,代表殖民主義者。『打鬼佬』是粗糙的民族主義,沒有明確的政治意識或訴求,看起來像是純粹泄憤,其實是對殖民主義的不滿。」這種不滿,隱藏在日常生活中。有年輕人在訪問中以「暴戾教育」形容學校教育,因「一定要講英文」。而英語教學,正是港英殖民統治的政策。


青少年政治主體為何隱沒?

除了港英政府的後政治統治、「少不更事」的主流論述,青少年亦欠缺論述能力,說不出明確的政治訴求,加上港英政府有意淡化事件,維持「安定繁榮」的形象,更是隱沒了青少年的政治主體意識。


八十年代,港英政府開始與中共討論香港的前途問題。張教授認為,港督麥理浩的耕耘,於八十年代步入收成期,香港的「繁榮安定」,成為英政府獲取香港九七後主權的政治籌碼。因此,港英政府盡力淡化兩次事件,以免動搖善治管理者的形象。


為保繁榮形象 政府不承認騷亂

張教授說,一九八一年的騷亂,傳媒報道中環有萬人聚集,輿論都將事件稱為騷亂,惟政府並不承認。「因為當時殖民政府要製造繁榮安定、歌舞昇平的氣氛,官方的說法不承認這是騷動,更別說是暴亂,只是說是年輕人做了些不負責的行為,甚至有人理解為青少年醉酒鬧事。有官員為了不讓這件事令人覺得香港有亂子,更說比起外國,香港的情况只屬輕微,後來甚至說只是『零星不愉快事件』,以免削弱與內地討價還價的籌碼。香港不止不能亂,更是要繁榮安定。」


至於一九八四年的騷亂,港英政府也淡化事件。當年成為騷亂觸發點的的士牌費法案,被立法局多名議員緊急調動議程,迅速否決。署理港督夏鼎基(當時港督麥理浩身在外地)非但沒有責難,更讚揚是「政制勝利」。「因為香港不能亂,因此政府將亂子講成是功勞,歌頌諮詢民主制度(立法局),以突顯港英政府治下有民主色彩的制度,而這是內地沒有的。」


此外,傳媒的報道方式,亦局限了社會對這兩次騷亂的理解。當時傳媒以一九六六年蘇守忠事件作為對照,報道騷亂,「傳媒仍維持一九六六年起對青少年的刻板定型,就是大批青少年乘機搗亂。他們沒有政治意識,沒有判斷力,只是製造混亂,完全否定了青少年的主體性」。以一九八一年的騷亂為例,傳媒大篇幅描述與事者的衣著,突顯其「油脂飛」形象。


換了政府,年輕人的政治意識有何變化?

九七前的港英政府以「後政治」統治,箝制青少年的政治意識,惟就算回歸後,「少年人少不更事」的刻板定型依舊是社會的主流論調,青少年的政治主體仍是模糊不清。不過,青少年關心居住地的政治意識愈來愈強。「若說八十年代的青少年是處於倒數的狀態,只談當下的時間,活在『借來的地方』,現在的年輕人會思考:我們的未來要怎樣?」


二○○六年,香港有舊中環天星碼頭保育示威、二○○七年有皇后碼頭保育示威,二○一○年有反高鐵包圍立法會示威。但張教授說,這幾次示威都有專業人士(成人)參與,而青少年核心成員的年紀不及反國教時的黃之鋒(十六歲)年輕,未足以撼動過往的刻板印象。直至二○一二年,十六歲的中學生黃之鋒抗議政府推動國民教育科,連政府也不得不承認年輕人的政治主體,「黃之鋒的歲數,是整場運動的亮點」。


黃之鋒如何打開年輕人從政空間?

當然,青少年的政治主體由隱而顯,甚至成為不可忽視的政治能量,過程非單憑黃之鋒一人便一蹴而就。黃之鋒當年的政治能量,背後有不少條件。首先,回歸後的悲情氛圍成為政治動員的巨大力量。回歸後,香港迎來金融風暴,加上二○○三年SARS爆發,「港人失去經濟發展帶來的自信,陷入悲情狀態,九七後的大型示威都由悲情推動,而學民思潮在絕境中的烈士式絕食,悲情動員的能量極大」。


張教授說,當時不少政治團體都對國民教育議題舉棋不定,只有學民思潮「死戰」到最後,「他們以絕食抗議,整件事立即由谷底反彈,整個社會的成人都覺得愧對這群年輕人,那種道德責問感,令成人都跳出來支持他們,不能讓年輕人孤軍作戰。若當時政府還否定這班年輕人,已說不過去」。


他認為,整場運動中,黃之鋒的年紀是亮點。「他有超乎其歲數的成熟表現,包括演說能力及領導能力,而運動最終成功,政府真的撤回(國教科),一改過去三、四十年的青少年定型。」當時的教育局開展德育及國民教育科委員會主席、行政會議成員胡紅玉在政府總部見記者,被問及是否覺得黃之鋒等學生被利用,回應道:「我不覺得他們是政治籌碼或選舉中的棋子,因為他們開始討論時已清楚說明怕洗腦,我認同這一點,香港每個人也怕洗腦,所以我不認為他們是工具。」又自言尊重學生立場,認為他們十分能幹,令運動成功。


張教授說,這是政府首次肯定青少年的政治主體意識,加上日後雨傘運動等政治運動,打開了年輕人參與政治的空間:「官方對青少年參與政治活動,不敢再以過去的論述否定。就連被挑戰的政權都發現,不能再以以往少不更事的說法來否定他們,不能再將他們視為有剩餘精力的個體,而是有清晰頭腦及政治意識的主體。」


文:黃熙麗

圖:黃熙麗、資料圖片

編輯: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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