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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西環海邊一隅的這個遺世小角落，地圖上小小一條泥沙石壆身兼多重身分，正職是碼頭大哥的搵食地頭，閒時兼任街坊飯後蹓躂的小天地，學生哥放學後的單車練習場，攝影發燒友口中的「天空之鏡」，情侶甜蜜回憶的其中一個定格，由早到晚，不亦樂乎。
小石壆有時被叫作西環碼頭，其實真名是「西區公眾貨物裝卸區」。
「我記得搬入來時是八一年的夏天。」這天午後繁忙時段已過，碼頭氣氛一片悠閒，赤膊的李先生一臉慵懶自貨櫃辦公室走出。十八歲開始在碼頭搵食，他今天五十來歲。
以前，邊有位你影相散步啊
「以前在上環嗰頭，後來政府要發展，就搬來這邊。那時候我們好苦啊，根本上只是填個海，什麼也沒有，無電無水，電也是後來我們自己找電燈公司，十幾萬，鋪一條電纜……你知那時候的人不會下下抗議爭取，斗零都無得補」，李先生憶述，後來有個叫馮秉芬的太平紳士出頭幫忙，後面的香港大學有個地方叫馮平山樓，便是其父出資捐建。
「呢度最風光嗰時啊，塞車入嚟落貨囉，可以塞車塞到去順德㗎。」八十年代，這裏好生興旺，如教科書上寫般，維多利亞港，海闊水深，香港作為轉口港，得天獨厚。內地的出口貨物，柴米油鹽，都要經這邊再轉手上遠洋貨輪出口。「六七點仲做緊嘢，九點仲有貨入，出面閂晒閘，仲要吊兩碼入來，旺過屎坑。」旁邊的碼頭兄弟忍不住插口︰「黃線後就堆滿晒貨，中間剩返條行車路，貨在頭殼頂吊來吊去，邊有位你影相散步啊。」
日頭猛做，夜晚也殊不輕鬆，那個年代，晚上是走私天地。「大陸好多東西不能入口，於是喺呢度走私上去，雪櫃電視冷氣機，咩都有」，幾個碼頭兄弟圍埋講起當年繪形繪聲，差點以為他們也有份，「夜晚嗰啲大飛啊，三聲就去咗順德喇」，三聲？什麼意思？「咪就係噗、噗、噗三聲，噗到第三聲，就睇唔到船尾喇，去咗順德喇。」
意外有時 危機兇險少不了
今天沒了大飛，只有往來離島的渡輪來回奔航，岸上也風平浪靜，已看不出昔日的危機四伏，兇險處處。「如果你問我呢度有咩事發生過呢，就真係衰嘢多嘅」，李生搔搔頭︰「呢度死過好多人㗎，試過有架船，個車葉（螺旋槳）纏住繩，搵個蛙人落水底解繩，可能協調唔好啦，一解完繩上面就開咗船喇，咁就吸咗入去，打死咗個蛙人……起卸貨物壓死人又有啦，成日附近有人跳海，浮屍漂埋嚟，我自己都見過兩三件啊，好核突！」
最印象深刻還數這一樁︰「大概八十年代尾，出面嗰條壆呢 （現在「天空之鏡」處），有一架貨櫃船，應該是軚盤失靈，成個剷咗埋來，架船望上去十層樓咁高，成架船『食』咗埋條壆入咗肉成尺，V字形好似破冰船咁，好彩無事，無人命傷亡，都無撞到其他船，如果唔係，其他船，好多大陸貨船好細隻㗎咋嘛，畀佢一撞就不堪一擊㗎喇我估。」
熱鬧有時 天后寶誕大陣仗
墟冚的有每逢過時過節，岸邊吊臂吊起足十呎長的炮仗。「喺大陸買返來，噼噼啪啪，燒成五分鐘」；還有每年天后寶誕，碼頭上舞龍舞獅，彩旗迎風，浩浩蕩蕩結成船隊，出發到離島向天后聖母祈求風調雨順。「不過都係以前三角碼頭仲好玩，賀完就直頭喺水度，用三四架躉船，用啲纜拉埋晒一齊，上高鋪晒板，個面積有半個足球場咁大，好似赤壁之戰火燒連環船咁，買好嚿聖物，拜咗神，跟住大家一齊投。」所謂聖物，原來物輕情意重，「有時唔使靚㗎，甚至拎嚿薑，拜咗神之後呢你拎返屋企，就保你平安。」
「家就無咁熱鬧咯，改晒上酒樓食」，隨着公路接通，陸路口岸便利，加上中國加入世貿後，香港作為轉口港角色已不再。「家咪，你得閒落嚟踢吓波，都無人理你囉。」
一切有盡時
八一年到現在三十多年人事，何止幾番新，如果在碼頭一角放一台攝錄機作縮時攝影（time-lapse），每天的日出而作，起吊機升降之間，車水馬龍，不過就是縮成數小時甚至數分鐘的快播影片。經濟轉型，行業式微，一切有盡時，也沒有誰背棄了誰。
「十年前左右啦，因為開始式微，吊機少下一部，少下又一部，慢慢形成咗一個好好的地方畀人影相啊，講真，你日落嗰陣，真係好靚㗎。」李先生說來，不帶唏噓。
「我哋而家好多晏晝就休息，離島船開十二點，澳門船開一點，個個都收工，我最夜走，有時就hea吓，跑吓步踩吓單車，冲埋涼先慢慢走，所以你話自然淘汰係正常㗎，個地球係轉的，無辦法……一切有開始也有終結，第時我咪變成呢度一分子囉，散吓步跑吓步」，說着斜目睨視，獨坐岸邊呷一口青島啤的街坊。
偏西一隅，海邊一角，小小一條泥沙石壆，這刻見風仍是風。
有人工作 有人休憩 有人影相
公共空間自然生成
日落西山前是人流高峰期，龍友，單車友，拖友，釣友，「閒雜人等」駱驛不絕。一時間看似混雜紛亂，但各路人馬相安無事又互不打擾，隱隱然就有一種無形的秩序。
這個四不像空間，於二○一三年獲得公共空間大獎的「由市民開創的空間——大獎」，提名者，是城市學者黃宇軒。
「那時他們辦了一個獎，提名好多都是赤柱大街啊，中山公園啊，我覺得不夠過癮，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公共空間，於是我提名這個地方。」○九年，黃宇軒初見此地即如入寶山，訝異於香港還有一個咁「正」的地方，那時人流不多，主要是街坊，後來他和朋友透過社交平台推廣，發布照片，開始多人留意，慢慢發展成今天模樣。「開頭個感覺係好街坊，而家多咗好多龍友，但我覺得不是壞事，而是鞏固了個地方的nature。」
所謂nature，是這個地方得天獨厚，有齊教科書中有關公共空間的想像。「其中一個UCL做的研究， 有一個很簡單的理論︰公共空間是一個risk愈多，個quality愈好的地方，它是一個risk taking的地方。」
某程度上不可預估性，是公共空間賴以生機蓬勃的養分，這正正與我城過去一直為人詬病的「消毒式」管理模式大相逕庭。過去海濱長廊式的劃線分區，溜狗區，緩步徑，一切必須在掌握之內。「比如有街坊釣魚，有人飲酒，有龍友影相，那你可能覺得要令他們相安無事的方法就是要訂一個rule，但現在的情况就是讓他們自己negotiate ，而不是由你去安排，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而我們有十年時間可以看到，他們在這裏已經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方法。」
「海濱長廊」以外
聊到歸因於貨運業式微，始誤打誤撞成就了今日模樣，黃宇軒形容，整個過程是一種空間轉化。當中的契機，是碼頭的共同管理者——一班船運從業員，他們對於外來人進來的一切活動採取包容，無所謂的態度︰「其實他們只是一念之間覺得，吖街坊來便由得他們，他們又幾enjoy個地方這樣。」
「通常一個地方式微，咁你就會convert佢，我想帶出一個信息是，其實convert已經完成咗，但大家不知道，而官僚的心目中是未開始。」果然，今年初，政府宣布七月之後，為了「使海旁土地運用更切合社會發展及需要」，建議釋放西區裝卸區釋出一百七十二米長的海旁區（即副食品批發市場對開）作休憩用途，使人不無擔心，旁邊的「天空之鏡」地段會否受到牽連。
「如果你一定它做海濱長廊，就會立刻有一set design蓋落去，所以我們在想，可不可以在政策的層面去重新命名這個地方，情况就等於當年還沒有古蹟辦，未有伙伴計劃一樣，會不會有一個全新的計劃，讓這個Space，這一種特質，得以維繫？」
以命名的模式，先發制人，將她提升為超越以往公園、海濱長廊，休憩處的另外一種概念，因為這個地方太「正」，值得成為一個先例。
「成功的話，到時就是一個新philosophy了。」
水窪成秘景 純屬意外
貨物起卸區盡處是有名的「天空之鏡」，大雨後因水窪倒影與維港連成海天一色，因而得名。昔日碼頭興旺，岸邊一整排密密麻麻的貨船和起重機，根本上無景可言，後來碼頭向海一邊因風浪兇險，海事處不再出租，向岸的一邊又因船運業式微，起重機逐台拆下，整個秘境才得以「重見天日」，一切時勢使然，純屬意外。現在碼頭盡處對開海面，從前也是供遠洋貨輪停泊的拋錨區 （燈塔處），到今天才得見景致開闊，維港景色一覽無遺。
當年填海造地 苦力米倉搵食
今天整個西區公眾貨物裝卸區，以致西環臨岸一帶，均是填海而來。據中文大學何佩然教授編寫的《地換山移——香港海港及土地發展一百六十年》一書，一八七○至一八七五年間政府積極在西環造地，工程伸延至西環卑路乍街以北，經過多年的填海工程，皇后大道西以北當時稱為海旁大道，後稱為德輔道西的大街，基本上已透過填海建成。
德輔道西旁臨海而建的均益大廈，前身為著名的均益倉（米倉），六七十年代這一排排米倉有不少潮州苦力「搵食」，肩上負起米袋於米倉和海邊貨船之間來來回回，「有時做到攰企喺度擋住啲電車，電車都奈佢唔何！」有住在附近的街坊憶述。
行業轉型 碼頭現竹海
城西道對開沿岸的貨物起卸區，堆滿建築材料，其中尤以兩三層樓高的「竹海」最為壯觀。經營者當中不少由八十年代開始，先由茶葉日用品做起，後來港人北上大陸設廠，就轉運牛仔褲、電子零件，到製造業式微，又再度轉型，現在「獨沽一味，淨係做竹」，賣給地盤，靠基建撐全家，成為僅有成功轉型的例子。
「有車躉」運炸藥放煙花
長期泊岸的兩艘白色船，行內人俗稱「有車躉」，專運載煙火炸藥，又因陸路禁運危險品，幸保不失，長做長有。其中一艘每逢過年負責駛到維港放煙花，燒剩的煙花桶，需要經內河船送回內地的煙花廠，唯內河船規定不可以原裝回收，只得在船上先用電鋸將煙花桶鋸開，李先生憶述，有一遭過程中發生爆炸，炸死了船上一個兄弟。
文：梁仲禮
圖：馮凱鍵、KC Hung提供
編輯：屈曉彤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小石壆有時被叫作西環碼頭，其實真名是「西區公眾貨物裝卸區」。
「我記得搬入來時是八一年的夏天。」這天午後繁忙時段已過，碼頭氣氛一片悠閒，赤膊的李先生一臉慵懶自貨櫃辦公室走出。十八歲開始在碼頭搵食，他今天五十來歲。
以前，邊有位你影相散步啊
「以前在上環嗰頭，後來政府要發展，就搬來這邊。那時候我們好苦啊，根本上只是填個海，什麼也沒有，無電無水，電也是後來我們自己找電燈公司，十幾萬，鋪一條電纜……你知那時候的人不會下下抗議爭取，斗零都無得補」，李先生憶述，後來有個叫馮秉芬的太平紳士出頭幫忙，後面的香港大學有個地方叫馮平山樓，便是其父出資捐建。
「呢度最風光嗰時啊，塞車入嚟落貨囉，可以塞車塞到去順德㗎。」八十年代，這裏好生興旺，如教科書上寫般，維多利亞港，海闊水深，香港作為轉口港，得天獨厚。內地的出口貨物，柴米油鹽，都要經這邊再轉手上遠洋貨輪出口。「六七點仲做緊嘢，九點仲有貨入，出面閂晒閘，仲要吊兩碼入來，旺過屎坑。」旁邊的碼頭兄弟忍不住插口︰「黃線後就堆滿晒貨，中間剩返條行車路，貨在頭殼頂吊來吊去，邊有位你影相散步啊。」
日頭猛做，夜晚也殊不輕鬆，那個年代，晚上是走私天地。「大陸好多東西不能入口，於是喺呢度走私上去，雪櫃電視冷氣機，咩都有」，幾個碼頭兄弟圍埋講起當年繪形繪聲，差點以為他們也有份，「夜晚嗰啲大飛啊，三聲就去咗順德喇」，三聲？什麼意思？「咪就係噗、噗、噗三聲，噗到第三聲，就睇唔到船尾喇，去咗順德喇。」
意外有時 危機兇險少不了
今天沒了大飛，只有往來離島的渡輪來回奔航，岸上也風平浪靜，已看不出昔日的危機四伏，兇險處處。「如果你問我呢度有咩事發生過呢，就真係衰嘢多嘅」，李生搔搔頭︰「呢度死過好多人㗎，試過有架船，個車葉（螺旋槳）纏住繩，搵個蛙人落水底解繩，可能協調唔好啦，一解完繩上面就開咗船喇，咁就吸咗入去，打死咗個蛙人……起卸貨物壓死人又有啦，成日附近有人跳海，浮屍漂埋嚟，我自己都見過兩三件啊，好核突！」
最印象深刻還數這一樁︰「大概八十年代尾，出面嗰條壆呢 （現在「天空之鏡」處），有一架貨櫃船，應該是軚盤失靈，成個剷咗埋來，架船望上去十層樓咁高，成架船『食』咗埋條壆入咗肉成尺，V字形好似破冰船咁，好彩無事，無人命傷亡，都無撞到其他船，如果唔係，其他船，好多大陸貨船好細隻㗎咋嘛，畀佢一撞就不堪一擊㗎喇我估。」
熱鬧有時 天后寶誕大陣仗
墟冚的有每逢過時過節，岸邊吊臂吊起足十呎長的炮仗。「喺大陸買返來，噼噼啪啪，燒成五分鐘」；還有每年天后寶誕，碼頭上舞龍舞獅，彩旗迎風，浩浩蕩蕩結成船隊，出發到離島向天后聖母祈求風調雨順。「不過都係以前三角碼頭仲好玩，賀完就直頭喺水度，用三四架躉船，用啲纜拉埋晒一齊，上高鋪晒板，個面積有半個足球場咁大，好似赤壁之戰火燒連環船咁，買好嚿聖物，拜咗神，跟住大家一齊投。」所謂聖物，原來物輕情意重，「有時唔使靚㗎，甚至拎嚿薑，拜咗神之後呢你拎返屋企，就保你平安。」
「家就無咁熱鬧咯，改晒上酒樓食」，隨着公路接通，陸路口岸便利，加上中國加入世貿後，香港作為轉口港角色已不再。「家咪，你得閒落嚟踢吓波，都無人理你囉。」
一切有盡時
八一年到現在三十多年人事，何止幾番新，如果在碼頭一角放一台攝錄機作縮時攝影（time-lapse），每天的日出而作，起吊機升降之間，車水馬龍，不過就是縮成數小時甚至數分鐘的快播影片。經濟轉型，行業式微，一切有盡時，也沒有誰背棄了誰。
「十年前左右啦，因為開始式微，吊機少下一部，少下又一部，慢慢形成咗一個好好的地方畀人影相啊，講真，你日落嗰陣，真係好靚㗎。」李先生說來，不帶唏噓。
「我哋而家好多晏晝就休息，離島船開十二點，澳門船開一點，個個都收工，我最夜走，有時就hea吓，跑吓步踩吓單車，冲埋涼先慢慢走，所以你話自然淘汰係正常㗎，個地球係轉的，無辦法……一切有開始也有終結，第時我咪變成呢度一分子囉，散吓步跑吓步」，說着斜目睨視，獨坐岸邊呷一口青島啤的街坊。
偏西一隅，海邊一角，小小一條泥沙石壆，這刻見風仍是風。
有人工作 有人休憩 有人影相
公共空間自然生成
日落西山前是人流高峰期，龍友，單車友，拖友，釣友，「閒雜人等」駱驛不絕。一時間看似混雜紛亂，但各路人馬相安無事又互不打擾，隱隱然就有一種無形的秩序。
這個四不像空間，於二○一三年獲得公共空間大獎的「由市民開創的空間——大獎」，提名者，是城市學者黃宇軒。
「那時他們辦了一個獎，提名好多都是赤柱大街啊，中山公園啊，我覺得不夠過癮，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公共空間，於是我提名這個地方。」○九年，黃宇軒初見此地即如入寶山，訝異於香港還有一個咁「正」的地方，那時人流不多，主要是街坊，後來他和朋友透過社交平台推廣，發布照片，開始多人留意，慢慢發展成今天模樣。「開頭個感覺係好街坊，而家多咗好多龍友，但我覺得不是壞事，而是鞏固了個地方的nature。」
所謂nature，是這個地方得天獨厚，有齊教科書中有關公共空間的想像。「其中一個UCL做的研究， 有一個很簡單的理論︰公共空間是一個risk愈多，個quality愈好的地方，它是一個risk taking的地方。」
某程度上不可預估性，是公共空間賴以生機蓬勃的養分，這正正與我城過去一直為人詬病的「消毒式」管理模式大相逕庭。過去海濱長廊式的劃線分區，溜狗區，緩步徑，一切必須在掌握之內。「比如有街坊釣魚，有人飲酒，有龍友影相，那你可能覺得要令他們相安無事的方法就是要訂一個rule，但現在的情况就是讓他們自己negotiate ，而不是由你去安排，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而我們有十年時間可以看到，他們在這裏已經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方法。」
「海濱長廊」以外
聊到歸因於貨運業式微，始誤打誤撞成就了今日模樣，黃宇軒形容，整個過程是一種空間轉化。當中的契機，是碼頭的共同管理者——一班船運從業員，他們對於外來人進來的一切活動採取包容，無所謂的態度︰「其實他們只是一念之間覺得，吖街坊來便由得他們，他們又幾enjoy個地方這樣。」
「通常一個地方式微，咁你就會convert佢，我想帶出一個信息是，其實convert已經完成咗，但大家不知道，而官僚的心目中是未開始。」果然，今年初，政府宣布七月之後，為了「使海旁土地運用更切合社會發展及需要」，建議釋放西區裝卸區釋出一百七十二米長的海旁區（即副食品批發市場對開）作休憩用途，使人不無擔心，旁邊的「天空之鏡」地段會否受到牽連。
「如果你一定它做海濱長廊，就會立刻有一set design蓋落去，所以我們在想，可不可以在政策的層面去重新命名這個地方，情况就等於當年還沒有古蹟辦，未有伙伴計劃一樣，會不會有一個全新的計劃，讓這個Space，這一種特質，得以維繫？」
以命名的模式，先發制人，將她提升為超越以往公園、海濱長廊，休憩處的另外一種概念，因為這個地方太「正」，值得成為一個先例。
「成功的話，到時就是一個新philosophy了。」
水窪成秘景 純屬意外
貨物起卸區盡處是有名的「天空之鏡」，大雨後因水窪倒影與維港連成海天一色，因而得名。昔日碼頭興旺，岸邊一整排密密麻麻的貨船和起重機，根本上無景可言，後來碼頭向海一邊因風浪兇險，海事處不再出租，向岸的一邊又因船運業式微，起重機逐台拆下，整個秘境才得以「重見天日」，一切時勢使然，純屬意外。現在碼頭盡處對開海面，從前也是供遠洋貨輪停泊的拋錨區 （燈塔處），到今天才得見景致開闊，維港景色一覽無遺。
當年填海造地 苦力米倉搵食
今天整個西區公眾貨物裝卸區，以致西環臨岸一帶，均是填海而來。據中文大學何佩然教授編寫的《地換山移——香港海港及土地發展一百六十年》一書，一八七○至一八七五年間政府積極在西環造地，工程伸延至西環卑路乍街以北，經過多年的填海工程，皇后大道西以北當時稱為海旁大道，後稱為德輔道西的大街，基本上已透過填海建成。
德輔道西旁臨海而建的均益大廈，前身為著名的均益倉（米倉），六七十年代這一排排米倉有不少潮州苦力「搵食」，肩上負起米袋於米倉和海邊貨船之間來來回回，「有時做到攰企喺度擋住啲電車，電車都奈佢唔何！」有住在附近的街坊憶述。
行業轉型 碼頭現竹海
城西道對開沿岸的貨物起卸區，堆滿建築材料，其中尤以兩三層樓高的「竹海」最為壯觀。經營者當中不少由八十年代開始，先由茶葉日用品做起，後來港人北上大陸設廠，就轉運牛仔褲、電子零件，到製造業式微，又再度轉型，現在「獨沽一味，淨係做竹」，賣給地盤，靠基建撐全家，成為僅有成功轉型的例子。
「有車躉」運炸藥放煙花
長期泊岸的兩艘白色船，行內人俗稱「有車躉」，專運載煙火炸藥，又因陸路禁運危險品，幸保不失，長做長有。其中一艘每逢過年負責駛到維港放煙花，燒剩的煙花桶，需要經內河船送回內地的煙花廠，唯內河船規定不可以原裝回收，只得在船上先用電鋸將煙花桶鋸開，李先生憶述，有一遭過程中發生爆炸，炸死了船上一個兄弟。
文：梁仲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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