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評：中俄關係親密的背後

【明報社評】俄羅斯總統普京昨日抵達北京，展開今年首度訪華。他前天剛與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上海合作組織峰會上會面，而去年一年他們兩人曾五度會面，如此頻密的會面顯示當今中俄關係十分親密。而普京今次訪華，預料兩國將簽署包括高鐵、天然氣等領域的多個協議。


中俄兩國標榜現時的雙邊關係是「全面戰略伙伴關係」，普京並形容兩國關係處於「歷史上最好時期」，但認真分析可見，中俄交好的基礎仍然薄弱。經濟上兩國貿易失衡，俄羅斯主要對華出口能源和原材料，國際能源價格低迷，令中俄貿易額不增反減，規模上完全無法與中美經貿額相提並論；地緣政治上兩國在中亞等地區，都有相當的戰略互疑或競爭；在外交層面，兩國除了反美的共同訴求外，在諸多方面都顯露出欠缺默契；更遑論在兩國民間交往方面，彼此在文化、教育、旅遊等方面均無法吸引對方；中國民間對俄歷史夙怨未消，俄國民間對華的現實擔心亦重。上述種種，都令中俄關係呈現官熱民冷、政熱經冷的脆弱狀况。


外交界一直將中俄視為準盟友，乍看起來亦頗為相近：俄羅斯因吞併烏克蘭的克里米亞受西方制裁，中方卻雪中送炭，習近平親自出席索契冬奧開幕禮和紅場勝利閱兵式；投桃報李，普京亦出席天安門的勝利大閱兵，莫斯科在南海問題上也聲援中國。


官熱民冷政熱經冷

準盟國僅外表風光

不過，中國與烏克蘭之間的關係並未受影響，中烏軍工企業正商談合作生產超大型運輸機安225，烏克蘭今年暑期還向中國遊客推出3個月落地簽證優惠。習近平上周到訪的波蘭，恰恰是剛剛部署了針對俄羅斯的北約反導系統的東歐國家，中波更將關係升級為戰略伙伴。特別是波蘭因參與歐盟制裁，出口量全球第一的蘋果遭俄杯葛，習近平在當地大啖波蘭蘋果，向對方敞開了中國市場大門，此情此景，令普京情何以堪。


另一邊廂，俄羅斯對中國也小動作多多。在南海，俄與越南一直有大額武器交易，越南海空軍先進裝備都來自俄國。在中日東海爭端中，莫斯科一直保持中立，日前中俄軍艦同時出現在釣島附近海域確屬巧合。普京和安倍不久前在俄羅斯舉行峰會，普京年底還可能官式訪日，對中國的對日外交攻防，無異於拖後腿。


中俄兩國作為歐亞大陸兩個最大的鄰國，歷史上有着複雜的恩怨情仇，地緣政治令互信基礎薄弱。中國人民不會忘記沙皇帝國對中國大片領土的吞併，俄羅斯人也時刻擔心中國商人農民在西伯利亞帶來的反客為主，俄國內常見的歧視刁難華人事件，正是「黃禍論」在俄人內心根深柢固的反映。兩國關係的這種脆弱敏感無處不在，以致習近平早前登上俄羅斯歸還了一半的黑瞎子島並視察邊防軍哨所的舉動，也令人對中俄關係的嫌隙產生諸多聯想。


除此之外，當習近平在中亞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時，曾引起俄方的猜忌。莫斯科一向視中亞諸國為自家禁臠，擔心中國在當地會取而代之。在中方同意將「一帶一路」與俄方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框架對接之後，雙方才達成合作意願。


中亞上合競爭劇烈

合作抗美抱團取暖

即使如此，在上海合作組織內，雙方對主導權的明爭暗鬥仍時隱時現。在接納印度、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組織的過程中亦表露無遺。巴基斯坦本來一直殷切申請加入上合組織，做觀察員期間，巴國總統每年都親自出席峰會，印度則一直興趣不大，直到去年峰會，總理才首度出席，但俄方堅持印巴兩國同時入會，就是想利用印度牽制中國。而中國力阻俄羅斯在今次塔什干峰會上討論伊朗入會的企圖，也是防止俄羅斯利用該組織作為自己與西方對抗的工具。


目前，維繫中俄友好關係的最大動力，就是共同應對美國的壓力。本來，在中俄美這個大三角關係中，美方是掌握主動權的一方，冷戰時期，中美關係與美蘇關係均好於中蘇關係；冷戰後初期，美俄關係也曾好過中美關係和中俄關係。但好景不常，美國從前南斯拉夫戰爭，到在東歐國家部署反導系統，處處極力壓縮俄羅斯的勢力範圍；又在南海、東海等問題上從不持立場變為與中國作對，在在都在為淵驅魚，硬是將中俄逼成了全面戰略伙伴的準盟國。所以說，中俄關係目前的「蜜月期」，並非兩國內部產生的需求，而是對美國這個超級霸權的被動反應，屬於抱團取暖。只要國際壓力稍緩，雙方關係的緊密度立即面臨考驗。


在英國脫歐引發歐盟解體危機、美國即將產生新總統以及國際經濟動盪的世界新局下，中俄關係會如何走向，對世局動見觀瞻，值得觀察。


■歡迎回應editorial@mingpa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