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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文章】俄國獨立傳媒RBC集團3名總編輯在今年5月被迫辭職，因為涉及報道政府的一些醜聞，事件令俄羅斯新聞界震動。這時我和同事及20多名學生剛到莫斯科及聖彼得堡，參訪了一些新聞、廣告、公關、電訊及新媒體機構。本文集中有關俄國新聞界的所見所聞。我們拜會了5間新聞機構，他們的情况各有不同，但當中也有相通之處。
5間新聞機構的情况
Vedomosti（可譯作《記錄報》）是一份財經報紙，由俄國的一家公司和《金融時報》及《華爾街日報》共同於1999年創立。這項合作十分罕有，而且該報經營得十分成功。2014年俄羅斯政府修改了媒體擁有法例，規定由今年初開始，在所有的傳媒擁有權中，外國公司所佔股份不得超過兩成，於是令很多原來的外資擁有者紛紛賣股給俄羅斯商人。《記錄報》的編輯表示，現在的俄國老闆沒有插手編務，編輯隊伍也沒有變更，暫時未見政治壓力。該報的立場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總統普京。
該報的副老總說，俄羅斯沒有真正的民主選舉，也沒有獨立的司法系統，可依靠的只有一些新聞媒體，好讓市民及政府都能獲得客觀的資訊，否則社會很難正常運作。該報現時和《金融時報》及《華爾街日報》還有合作，甚至仍把它們的標誌放在自己頭版作為賣點。
DP.ru創立於1993年，由一個瑞典家族創立，是一份財經報紙，總部設在聖彼得堡。它有100名員工，但在去年也賣給了本地人。該報的宗旨是強調言論自由和獨立運作。員工希望在擁有權改變後，仍能保持一貫的辦報立場。
當DP.ru刊出敏感新聞後，曾經收到來自本地政府甚至克里姆林宮的電話。他們曾經揭發貪污，勇於報道其他報紙不敢碰的題材。該報的記者曾經被捕，但他們只能用文字去捍衛自己。以前的瑞典老闆不理編務，只關心財政情况；現時的俄國老闆兩樣都關心。新老闆由原來的瑞典家族揀選，看來明白報社的價值並尊重新聞自由。
Slon是一份網上雜誌，創刊於2009年。它的報道集中於政治及經濟，共有20名編採人員。其內容在網上部分是免費，訂閱者則可獲更多內容。它有新聞報道，重點卻在分析時局。最近其擁有權也有轉變，新老闆又是俄國商人。Slon雜誌在2013年開始以訂戶為主，現時仍未有盈利。當它刊出敏感報道後，曾受到網上黑客攻擊。
Slon的規模很小，所以壓力暫時不大。俄羅斯設有發牌制度管理網站，政府可以用不同原因停止網站運作，一年內兩次犯規便會被停牌。Slon需要4至5萬名訂閱者就能生存，不需靠廣告支持。它現時仍可在報道上打打「擦邊球」，間接談論一些敏感事情。
TV Rain在2010年由一名商人及一名記者創立，現時以嚴肅新聞資訊報道為主。它不單是一個電視頻道，也在互聯網及其他新媒體上發放，並採取數碼為先的策略。前年的一些報道得罪了政府，當局不准它在大氣電波廣播，也不能在有線電視台播出，於是只能靠互聯網發放，現時有7萬名訂戶。政府在背後策動業主，向該台逼遷，平時也對該台諸多留難。TV Rain現有員工160人。在現時的收入中，廣告只佔不到20%，主要靠訂戶付費支持，每年的訂閱費是70美元。它的口號是「樂觀頻道」。
我們也參觀了官方媒體RBTH（Russia Beyond The Headlines）。它有200名員工，在29個國家透過網站和報刊用17種語言發行，內容包括政治、經濟、生活、旅遊、語言等，全球的受眾號稱有3000萬。它向不同國家的報紙付費購買版位，以附刊方式提供內容。它自稱不是宣傳機器，而是以新聞原則處理內容，不會隱瞞資料也不自我審查，只是想出版「更準確和經查證的內容」。此機構的出版人會和政府高層定期見面，但編輯們則不會。有趣的是，在RBTH身處的大樓內，我們找到以前的權威黨報《真理報》，現時它變成了極端保守的蚊型刊物，只佔用一個房間。
俄羅斯媒體觀察
俄羅斯的新聞自由程度不高，在「無國界記者」所做的2016年新聞自由調查，在180個國家當中排名148；在「自由之家」的2016年新聞自由調查中，在199個國家當中排名176，被視為沒有新聞自由的地方。不過俄羅斯仍然有小量的獨立新聞媒體，但是它們的規模很小，財政上也在掙扎。他們對政府的批評如不太猛烈，政府可能還會容忍。所以俄國的新聞自由排名雖然低，仍未至列於榜尾。
獨立媒體經營困難，又不時受到政治打壓，它的記者收入偏低，但他們秉承獨立及自由的編採方針，在夾縫中努力求存，勇氣令人敬佩。記者的流動性很高，有些被迫離開，個別記者更遭殺害，但仍後繼有人，願意加入獨立媒體。
俄羅斯傳媒一向有和別國傳媒合作，小量傳媒甚至由外國人擁有，但在新法例下此情不再。新聞傳媒的壓力不單來自政府的各種干預，它們又要在市場上競爭以求生存，老闆的轉換也令新聞工作者擔心。「本土化」的意義可以是正面或中性的，但俄國要將媒體擁有權「本土化」，其效果卻是負面的。
俄羅斯獨立媒體的特色，在於細小、經營困難、以財經新聞為主、面向高教育程度的受眾。有外國媒體曾經形容，這些獨立媒體是俄羅斯的「另類現實」，好像提供了一個細小的泡沫，令俄羅斯一些中產階級可以選擇生活於一個不同的資訊國度。
這些獨立媒體的生存，主要靠受眾的訂閱，有點「眾籌」的味道，因為廣告收入容易受到政府的操控。在這種政治體制下，互聯網成為重要平台，給這類媒體提供一個另類可行的經營模式。至於政府能否或會否干預這個渠道，則是另一個值得觀察的題目。
作者是香港中文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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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間新聞機構的情况
Vedomosti（可譯作《記錄報》）是一份財經報紙，由俄國的一家公司和《金融時報》及《華爾街日報》共同於1999年創立。這項合作十分罕有，而且該報經營得十分成功。2014年俄羅斯政府修改了媒體擁有法例，規定由今年初開始，在所有的傳媒擁有權中，外國公司所佔股份不得超過兩成，於是令很多原來的外資擁有者紛紛賣股給俄羅斯商人。《記錄報》的編輯表示，現在的俄國老闆沒有插手編務，編輯隊伍也沒有變更，暫時未見政治壓力。該報的立場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總統普京。
該報的副老總說，俄羅斯沒有真正的民主選舉，也沒有獨立的司法系統，可依靠的只有一些新聞媒體，好讓市民及政府都能獲得客觀的資訊，否則社會很難正常運作。該報現時和《金融時報》及《華爾街日報》還有合作，甚至仍把它們的標誌放在自己頭版作為賣點。
DP.ru創立於1993年，由一個瑞典家族創立，是一份財經報紙，總部設在聖彼得堡。它有100名員工，但在去年也賣給了本地人。該報的宗旨是強調言論自由和獨立運作。員工希望在擁有權改變後，仍能保持一貫的辦報立場。
當DP.ru刊出敏感新聞後，曾經收到來自本地政府甚至克里姆林宮的電話。他們曾經揭發貪污，勇於報道其他報紙不敢碰的題材。該報的記者曾經被捕，但他們只能用文字去捍衛自己。以前的瑞典老闆不理編務，只關心財政情况；現時的俄國老闆兩樣都關心。新老闆由原來的瑞典家族揀選，看來明白報社的價值並尊重新聞自由。
Slon是一份網上雜誌，創刊於2009年。它的報道集中於政治及經濟，共有20名編採人員。其內容在網上部分是免費，訂閱者則可獲更多內容。它有新聞報道，重點卻在分析時局。最近其擁有權也有轉變，新老闆又是俄國商人。Slon雜誌在2013年開始以訂戶為主，現時仍未有盈利。當它刊出敏感報道後，曾受到網上黑客攻擊。
Slon的規模很小，所以壓力暫時不大。俄羅斯設有發牌制度管理網站，政府可以用不同原因停止網站運作，一年內兩次犯規便會被停牌。Slon需要4至5萬名訂閱者就能生存，不需靠廣告支持。它現時仍可在報道上打打「擦邊球」，間接談論一些敏感事情。
TV Rain在2010年由一名商人及一名記者創立，現時以嚴肅新聞資訊報道為主。它不單是一個電視頻道，也在互聯網及其他新媒體上發放，並採取數碼為先的策略。前年的一些報道得罪了政府，當局不准它在大氣電波廣播，也不能在有線電視台播出，於是只能靠互聯網發放，現時有7萬名訂戶。政府在背後策動業主，向該台逼遷，平時也對該台諸多留難。TV Rain現有員工160人。在現時的收入中，廣告只佔不到20%，主要靠訂戶付費支持，每年的訂閱費是70美元。它的口號是「樂觀頻道」。
我們也參觀了官方媒體RBTH（Russia Beyond The Headlines）。它有200名員工，在29個國家透過網站和報刊用17種語言發行，內容包括政治、經濟、生活、旅遊、語言等，全球的受眾號稱有3000萬。它向不同國家的報紙付費購買版位，以附刊方式提供內容。它自稱不是宣傳機器，而是以新聞原則處理內容，不會隱瞞資料也不自我審查，只是想出版「更準確和經查證的內容」。此機構的出版人會和政府高層定期見面，但編輯們則不會。有趣的是，在RBTH身處的大樓內，我們找到以前的權威黨報《真理報》，現時它變成了極端保守的蚊型刊物，只佔用一個房間。
俄羅斯媒體觀察
俄羅斯的新聞自由程度不高，在「無國界記者」所做的2016年新聞自由調查，在180個國家當中排名148；在「自由之家」的2016年新聞自由調查中，在199個國家當中排名176，被視為沒有新聞自由的地方。不過俄羅斯仍然有小量的獨立新聞媒體，但是它們的規模很小，財政上也在掙扎。他們對政府的批評如不太猛烈，政府可能還會容忍。所以俄國的新聞自由排名雖然低，仍未至列於榜尾。
獨立媒體經營困難，又不時受到政治打壓，它的記者收入偏低，但他們秉承獨立及自由的編採方針，在夾縫中努力求存，勇氣令人敬佩。記者的流動性很高，有些被迫離開，個別記者更遭殺害，但仍後繼有人，願意加入獨立媒體。
俄羅斯傳媒一向有和別國傳媒合作，小量傳媒甚至由外國人擁有，但在新法例下此情不再。新聞傳媒的壓力不單來自政府的各種干預，它們又要在市場上競爭以求生存，老闆的轉換也令新聞工作者擔心。「本土化」的意義可以是正面或中性的，但俄國要將媒體擁有權「本土化」，其效果卻是負面的。
俄羅斯獨立媒體的特色，在於細小、經營困難、以財經新聞為主、面向高教育程度的受眾。有外國媒體曾經形容，這些獨立媒體是俄羅斯的「另類現實」，好像提供了一個細小的泡沫，令俄羅斯一些中產階級可以選擇生活於一個不同的資訊國度。
這些獨立媒體的生存，主要靠受眾的訂閱，有點「眾籌」的味道，因為廣告收入容易受到政府的操控。在這種政治體制下，互聯網成為重要平台，給這類媒體提供一個另類可行的經營模式。至於政府能否或會否干預這個渠道，則是另一個值得觀察的題目。
作者是香港中文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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