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社評】廣東省陸豐市烏坎村發生的事，使人感到唏噓。5年前，烏坎村民追討集體被變賣土地的維權抗爭，一度劍拔弩張，在粵當局柔性處理下平和解決，並促成了村民主導的直選村委會成員，使烏坎事件一度被形容為「農村基層民主的典型案例」。可是5年之後，村民仍未追回土地，醞釀再一次維權行動；當局這次強硬回應，調集以千計警力入村，帶走村委會書記林祖戀，指他受賄，情况與5年前當局要把抗爭消滅於萌芽狀態如出一轍。當年烏坎村民不屈服而持續抗爭，今次在當局大力控制下，烏坎村民將如何反應，仍待觀察。5年了，烏坎事態似乎又回到原點；如果連備受關注的典型個案尚且如此，折射出內地農民涉及土地的維權之艱辛，可見一斑。
基層民主典型案例
無助烏坎追回土地
5年前，烏坎村民發現當時的村委會在村民不知情下賤賣集體土地，村民接連數月抗爭，包括遊行示威、衝擊村委會、圍堵陸豐市政府大樓與派出所、推翻警車等。當局派出特警施放催淚彈鎮壓，爆發激烈警民衝突，其後拘捕了5名村代表，其中一人在關押3日後離奇死亡，村民懷疑是嚴刑逼供致死，促成更大規模抗爭。當時官民對峙格局，許多人都擔心會爆發流血衝突，猶幸廣東省領導當局明智抉擇，對村民讓步，釋放被捕村民，交還死亡村代表的遺體，一度被定性為非法組織的烏坎臨時理事會還獲承認為合法組織。這是中共建政以來，首個由官方承認的維權民選村組織。
其後，烏坎舉行村委會選舉，由村民選出新一屆村委會成員，其中領導村民抗爭的林祖戀高票當選，成為村委會主任。5年前，烏坎由維權抗爭到村委會選舉的整個歷程備受國內外關注，處理做法獲得肯定；2013年的北京「兩會」期間，民政部官員形容烏坎事件是「農村基層民主建設過程當中的一個典型案例」，可見當時北京也認為烏坎事件具有指標性意義。
烏坎村即使在基層民主取得進展，仍然無助追討土地，這些年陸續有村民抱怨，包括林祖戀也曾說收回土地過程艱巨，因為部分被侵佔土地已被「合法」轉售給第三者，當局甚至已經批出國土使用證。今次村民醞釀再度維權抗爭之後，新華社引述陸豐市官員報道，指近年當局已經累計退還烏坎村土地5062.73畝，對於與鄰村存在權屬界限的重大分歧，應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云云。按新華社報道，烏坎村已經收回不少土地，只是不知道還有多少未收回；若林祖戀「艱難收回」之說可信，因此觸發村民再次維權抗爭，那就顯示村民認定尚未收回的土地還有很多，否則不會出現林祖戀以交代身後事、包括與妻子立約脫離夫妻關係的方式，準備無後顧之憂地投入新一波追收土地的戰鬥。
今次，內地當局部署行動迅捷，在烏坎村民召開大會之前，特警夤夜掩至烏坎村帶走林祖戀，大批警力還入村把守要道，阻絕其他人等進入，並且很快就指控林祖戀受賄，由林透過視頻講述自己的收賄罪狀。有數名村幹部已經被帶走，林袓戀的妻子表示不會參與上訪遊行。另外，連日在村內採訪的傳媒，當局昨日開始點名，指他們潛入烏坎村「煽動、策劃、導演」事件等，聲言將依法處理；一般理解此舉為清場，乃內地開展內部鎮壓之前的慣常做法。
當年處理以和為貴
今應責成陸豐解決
從情勢發展看來，當局大力控制烏坎局勢，表面上取得成效。不過，5年前烏坎村民的抗爭，同樣遇到過警力進駐、村代表被捕等情况，他們堅持抗爭而改變了局面；今次村民將怎樣回應，尚待觀察。初步而言，一般村民不會相信當局發布的林祖戀受賄等信息，昨日雖然並無預定的上訪，但是仍有村民在村內遊行。需要指出的是，以當局掌握的資源，若決定以武力壓服烏坎村的抗爭，無論是5年前或今日都沒有什麼難度，可是既然5年前採取以和為貴策略，則今日為何決定採取鎮壓做法？若有此需要，當局須有充分理由並公開解釋。
烏坎村民的土地爭議，按理可以採取協商或法律途徑解決，只是村民若已窮盡平和手段，再走上維權抗爭之路，那就可以理解。據透露，當年村中不少土地被村幹部和發展商層層轉手，只要各方願意坐下來商談，公開交易的歷史就可解決問題。但有些人就是不願公開當年的交易，今次村民再要上訪也是因為其中一幅地的開發問題，村民想集體開發，上級政府不批准，政府希望引進發展商項目，但村民又不同意。這種情况說明，若當局在爭議中擺正角色，則事態就不致走到抗爭對峙的局面。若萬衆矚目的烏坎村都未能解決土地爭議，則全國約15萬條鄉村的類似事態，涉事村民豈非更無助？因此，廣東省當局應該責成陸豐市介入解決問題，而非尋思以武力對應村民的維權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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