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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陣:變革欲速 代價重大\文:胡逸山長青網文章

2016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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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6年05月10日 06:35
2016年05月10日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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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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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今天繼續談一談自己的世界觀、社會觀、價值觀等,嘗試把一些觀念略為釐清,以便讀者們對我陸續有來的文章裏的一些觀點,希望誤會、誤讀、誤解等,得以減少。我覺得起碼廣義上來說,我應該不是一個所謂的「改良派」。改良派者認為什麼現有的體制雖然可能不甚優良,甚至殘缺不全,未能真正為人民帶來福祉,但終歸究柢,還是勉強可以的,只要努力的做一番修復、改進,大致上也就不錯了,起碼社會還可籠籠統統的運作下去,不至於「亂」,不至於民不聊生等。


以前在孫中山先生搞革命推翻滿清建立亞洲的第一個共和國的當兒,好像也有幾位著名的思想家是與他唱反調的,什麼梁啟超、康有為等,好像或多或少都對滿清皇朝抱有寧殘勿缺的心態,認為滿清只要痛下決心、力行改革,由君主專制改為君主立憲等,還是有得救的。當然,這也無可厚非,人家英國不也從君主專制演化為君主立憲,一直延續到當代嗎?前不久,女王還不是以更平民化的方式來慶祝登基60周年嗎?


長痛不如短痛 社會也該如此

這讓我想起我的祖國馬來西亞的著名前首相馬哈迪醫生所說過的一番話,大致如下:「我的政敵們的專業多為律師。他們遇到難題,喜歡不停爭辯,辯到天都黑了;我是一名醫生,我見到一些嚴重的病態時,是不會猶豫的,而是果斷的把生病的部分切掉!」我年輕時雖也學過法律專業,但我對馬哈迪醫生的這番見解,還是比較贊同的。明知道個人身體也好、社會經濟也罷,都出了嚴重的問題了,那與其長時間的「與病共存」,飽受病魔的煎熬或獨裁的壓迫,那倒不如在可行的情况下,把毒瘤也好、癥結也罷,一刀或幾刀切將下去就(希望是)搞定了,還拖來拖去幹什麼?長痛不如短痛,就好像人家說的,沒有幸福的婚姻,倒不如早點結束來得好,讓大家都得以有一個新的開始。個人如此,感情如此,社會當然也應該如此!還有什麼好眷念呢?


但多年來一些讀者們回饋,謂他們在我的文章裏的字裏行間,或講話中的強烈暗示,約略都有領會到我上述的思維,但為何我就是不願、不能直截了當的把此種想法與大家分享,以啟發大家的思考、共鳴呢?對此,我也思前想後了一番,不能歸咎他人、他物、他事,也許只能由自己的生命與心路歷程做些分析。


我生長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東南亞。如多多少少的混血不算在內的話,我應該還算是個華人。而華人在東南亞絕大多數的經濟還算開放的國家裏,幾乎都掌握着商業的命脈。即該等國度裏,華人的刻苦耐勞而又精打細算的生活與工作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承托起了當地的經濟運作。但當地華人為此而必須付出的代價,即在政治上必須明顯的或隱晦的「認命」,「禮讓」當地土著精英們掌握政治上至高無上、不容挑戰的絕對權力。華人在當地政治上一般只有「陪太子讀書」的份,至多只能當「阿二」,或謂「陪跑」、「當花瓶擺設」等。其實能當「阿二」就很不錯了,也很罕見了,能當上個「阿三」、「阿四」,甚至「阿九」、「阿十」,就很不錯了,要謝天謝地了。一些東南亞國家,如泰國、印尼等(起碼從1960年代到上世紀末),還強制華人在文化語言上必須同化,只使用土著的語言。馬國還算好一點,允許中文的學習、傳承,我才有機會在此與讀者們筆交。


從小我們好一些東南亞華人就被父母或其他長輩們耳濡目染,被薰陶要「知足」、「感恩」,能相對平安富足的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生活下去,已經很不錯了,不要造次。那不「知足」、不「感恩」,要「造次」、要改變現狀的後果是什麼呢?我媽媽年輕時好一段日子是在印尼度過的。我從小就聽着媽媽敘述有關印尼在上世紀每隔幾年就來的所謂「排華」,當然除了有特定貧富懸殊社會經濟因素外,其暴力血腥的程度,還是極為駭人聽聞的。我媽媽甚至還曾大言不慚的告訴過我,當年願意嫁給我爸爸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可搬離印尼,來到相對平和的北婆羅洲(我老家沙巴的舊稱)定居。


至於沙巴是否就那麼平安無事呢?基本上還是的,我從小生長在那兒,的確沒經歷過什麼排華。我想主要還是因為沙巴的多元種族之間還算和睦相處的,而且也時常跨族群的通婚,每一家人裏,幾乎都有來自他族的家庭成員。不過1980年代中期,在一場選民(主要是華人與其中一部分土著)勇於「換政府」的沙巴州選舉裏,當年還只是小學生的我,就曾親眼目睹選輸了的領袖,竟然率領着一群明顯是來自印尼的非法移民,來勢洶洶的上街鬧事,絕對不是和平示威爭取民主自由(如真為此,就算不和平地示威都還可以理解)云云,而是準備強制地、打砸燒搶地、拂逆民意地奪回政權!而主要會被傷害的族群,當然也是華人。這群手握各種武器的暴徒,就在我大門深鎖的華文小學(也是我媽媽任教的學校)前大模大樣的經過。如果彼等當時「一時興起」,破門而入的話,後果實在不堪設想,也許也就再沒有我了。同學們被師長引入大禮堂裏,好像避難般地排排坐,一直在想,不知暴徒們走了沒有?以上這起其實還算短暫的事件,讓我幼小的心靈蒙上了一層陰影,至今難以消退。至今想起,仍心有餘悸。


獨裁過後陷入噩夢 比比皆是

與此同時,自己自小喜歡閱讀歷史與時事書籍與刊物。一個國家、一個社會,從一種形式的貪污腐敗、獨裁專制,經過短暫的血腥革命狂歡後,剎時陷入另一種更為恐怖的噩夢國度的例子,比比皆是。信手拈來,先看古巴吧。貪腐無道、唯美國命令是從的巴提斯達政權,被以卡斯特羅為首的游擊隊推翻後,古巴人民也的確歡愉了一小段日子。但過後半個多世紀的獨裁高壓統治,也讓古巴人民深受其害,許多毅然投奔怒海到美國去,中途淹死也顧不了了。


再看越南吧。當年南越政權的貪腐與獨裁,的確在世上也難以出其右;但北越把南越「解放」,接下來的十幾二十年,東南亞其他各國以至香港所要面對的,也還是主要來自南越的越南船民,不堪困苦與壓迫,也如上述般選擇投奔怒海。香港不是還把其中一些感人的越南船民故事拍成電影嗎,什麼《胡越的故事》?幾乎就在同時,伊朗從專制的沙阿經過宗教革命後演變為更為嗜血的神權統治,當然也歷歷在目。


所以,政治或社會的急速改革、變化,許多時候也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這個概念,我謹記心中。說我怕死吧?我不否認。只要我還在,我就還可以哪怕是較隱晦地表達一些改革的呼聲。我不在了,即便長江後浪推前浪,但客觀上也就少了一把哪怕是微弱的聲音了。


胡逸山

馬來西亞首相前政治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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