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類別
副刊
詳情#
【明報專訊】四月初，香港紅樓夢學會一行人來到保利春季拍賣會現場。但見書法、繪畫、珠寶琳琅滿目，美不勝收，仔細鑒賞下去，發現有幾處若能稍加改善，更能大放異彩。
其中一幅標名《暗香》的畫作，非常值得注意。要知道經過林逋《山園小梅》：「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之後，「疏影」、「暗香」幾乎成了梅花的代名詞，甚至南宋大詞人姜夔還專門以《疏影》、《暗香》為名填了兩闋極富盛名的詞。可是這幅畫所畫的分明是初夏情境，和梅花並無關聯，為何取名為暗香呢？
《暗香》藏《紅樓夢》韻事
實際上，這幅畫有更貼切的出處，乃取材自《紅樓夢》，而且是其中最膾炙人口的場景之一。畫作左邊所畫的一個嬌憨的女孩子手中高高揚起一把扇子，眼睛含笑帶嬌地回望，一個少年公子正笑鬧着跟她搶奪。右邊另一個女孩子半靠在涼牀上，一手支頤，一手拎着一把撕破的扇子，生氣又無奈地斜眼瞥着他們兩個。不消多說，大家可能就會脫口而出——晴雯撕扇！
這一幕來自於《紅樓夢》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晴雯為寶玉換衣裳時不防把扇子失了手掉在地下，將骨子跌折。「寶玉因歎道：『……明日你自己當家立業，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晴雯冷笑道：『二爺近來氣大的很，行動就給臉子瞧……就是跌了扇子，也算不的什麼大事。先時候兒什麼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着。何苦來呢！』」
大家因此爭吵了一頓。之後寶玉出外赴宴，晚間回來，已帶了幾分酒意，踉蹌來至自己院內，只見院中早把乘涼的枕榻設下，榻上有個人睡着。寶玉只當是襲人，推醒了翻身起來，卻是晴雯。寶玉要晴雯洗洗手給他拿果子來吃，「晴雯笑道：『可是說的，我一個蠢才，連扇子還跌折了，那裏還配打發吃果子呢！倘或再砸了盤子，更了不得了。』寶玉笑道：『你愛砸就砸。這些東西，原不過是借人所用，你愛這樣，我愛那樣，各有性情。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兒也可以使得……只別在氣頭兒上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晴雯聽了，笑道：『既這麼說，你就拿了扇子來我撕。我最喜歡聽撕的聲兒。』寶玉聽了，便笑着遞給她。晴雯果然接過來，『嗤』的一聲，撕了兩半。接着又聽『嗤』、『嗤』幾聲。寶玉在旁笑着說：『撕的好！再撕響些！』正說着，只見麝月走過來，瞪了一眼，啐道：『少作點孽兒罷！』寶玉趕上來，一把將她手裏的扇子也奪了，遞給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作幾半子，二人都大笑起來。」
「晴雯撕扇」大約是從「妹喜裂繒」化出來的，據《帝王世紀》記載：「妹喜好聞裂繒之聲而笑，桀為發繒裂之，以順適其意。」因為妹喜愛聽「裂繒」之聲，夏桀馬上命令各地每天進貢絲綢一百匹，讓人輪流撕開來給妹喜聽，以博取她的歡心。「千金一笑」在北宋文學家宋祁的《玉樓春》中更有直接的出處：「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芙蓉懸案 兩全其美
金聖歎認為主角固然應出彩，陪襯者也需不弱，方能相得益彰：「譬如畫虎者，四周草木都須作勁勢，方趁得起也。」這幅畫也是如此，不但人物，甚至包括植物與器物，都毫纖畢現，一絲不苟。書中所敘，此時正是端午節，所以畫中不但寶玉、晴雯、麝月都穿着輕羅小衫，四周也是花木葱蘢，但見欄杆下是兩種什麼名花爭奇鬥豔？一種是荼蘼，《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裏正是把麝月比為荼蘼花。荼蘼是落葉小灌木，花白色，有香氣，夏季盛放。荼蘼過後，無花開放。因此人們常常認為荼蘼花開是一年花季的終結。因此麝月抽到的荼蘼花籤上題着「韶華勝極」，寫着「開到荼蘼花事了」。一種是芙蓉，在《紅樓夢》裏，有一個疑案，作者把晴雯和黛玉都比為芙蓉。第六十三回裏，黛玉抽到了芙蓉；第七十八回《癡公子杜撰芙蓉誄》裏，又說晴雯做了芙蓉花神。但「芙蓉」很早以來就指兩種花卉，一種是水中的荷花，又名「水芙蓉」；一種是陸生的灌木或小喬木，名為「木芙蓉」，其色近似荷花，其花形似牡丹。有些學者認為，黛玉孤高自許，目下無塵，詩意超脫，應為水芙蓉（荷花）。晴雯心直口快，伶牙俐齒，更像疏朗豔麗的木芙蓉。明代袁宏道《瓶史．使令》：「蓮花以山礬、玉簪為婢……木樨以芙蓉為婢。」荷花是主子身分，而木芙蓉卻只能充當桂花（木樨）的婢女。而公認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所以以木芙蓉來比晴雯是更合適的。
不過晴雯究竟是木芙蓉還是水芙蓉，目前還是沒有定讞。從芙蓉花開的時令上看，水芙蓉荷花，「六月菡萏為蓮」，到農曆八月漸漸凋零，蓮蓬滿池；木芙蓉始開於仲秋八月，盛時是農曆八九月。所以一般來說荷花與芙蓉很難同時出現，但這幅工筆畫之所以把盛開的芙蓉與荷花攝於一圖，而且木芙蓉盛放於前，水芙蓉影影綽綽在後，實是為了照應晴雯的「芙蓉花神」稱號，但卻狡獪地做了兩全其美的處理，也就是無論贊成晴雯是哪種芙蓉，這幅畫都是對的。
《暗香》是一幅設色絹本大圖，寬一百零二厘米，高一百八十厘米。傳世紅樓畫似乎很少有這麼大尺寸的，而且畫家若作這類創作，一般有系列性的傾向，較少只繪一幅。再者，這畫藝如此精湛、尺寸甚大的畫作，恐怕也不是一般的朱門繡戶可以消受得起的，倒要考量一下當初它是不是為了哪一皇族或王府創作出來的應制之作。若此，如果這幅畫在本名《暗香》後添綴「晴雯撕扇」，使觀者明瞭它是工筆和名著的雙重經典，豈不更上層樓？
「仙鶴」胸針 白鷺詩中來
又珠寶展有一件紅碧璽和鑽石鑲嵌的胸針，所標示名稱為「仙鶴」，然而這實際上是「白鷺」。也許因為仙鶴有長壽之意，命名者是為了迎合中國消費者的心態，然而，白鷺這種鳥，是從詩歌裏飛來的。
《詩經》中最早就有牠的行蹤，《周頌》裏有篇《振鷺》云：「振鷺于飛，于彼西雝。」用翩翩而舞的白鷺比喻來朝的貴賓，說他們像白鷺一樣優美、嫻雅、高潔。《詩經》還有句子：「振振鷺，鷺于飛；鼓咽咽，醉言歸。」據說因此開始，鷺鳥搖身一變，成了鼓精，漢代用來裝飾鼓的圖案用的就是這種白鷺鳥，因而《樂府詩集》第一支鼓吹曲就是《朱鷺》。
張志和《漁歌子》描述過「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王維在《積雨輞川莊作》寫道「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詩仙李太白的《晚歸鷺》裏說「白鷺秋日立，青映暮天飛」；李清照的《如夢令》追憶道「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實在是一幅幅天然的橫軸山水畫卷。
而且，白鷺也有非常美好的現代性寓意，參見劉禹錫《白鷺兒》：「白鷺兒，最高格」和杜甫《絕句》：「一行白鷺上青天」可知端的。
「酒中浮竹葉，杯上寫芙蓉」
另保利此次春拍的美酒，琳琅滿目，中西俱備。還別出心裁地將年份按生肖排列，那麼，藏家也可以依生肖選購，可算別具匠心了。不過，如果能夠再指出其中的「竹葉青」的文學寓意，也許更能讓人回味無窮。因為這酒在中國文學中大大有名，是穿越歷史的見證者。南朝梁朝簡文帝蕭綱讚曰：「蘭羞薦俎，竹酒澄芳。」北周文學家庾信《春日離合二首》詩中曰：「田家足閒暇，士友暫流連。三春竹葉酒，一曲鶤雞弦。」王績、駱賓王、李嶠、白居易，這些文人騷客都讚美過竹葉青酒。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則天最愛飲竹葉青酒，還賦詩《游九龍潭》，其中「酒中浮竹葉，杯上寫芙蓉」的名句千古傳頌。《水滸傳》中有「野店初嘗竹葉青」的記載。宋元話本《碾玉觀音》、明代馮夢龍三言、明代奇書《金瓶梅》、清代《醒世姻緣傳》這些名著中都有「一杯竹葉穿腸過，兩朵桃花上臉來」的佳句，哪怕當時當事人飲的並不一定是竹葉青酒，都引用它，說明它已經成為一種文化符號。
綜合而言，筆者對保利春季拍賣會的幾點建言，實質上是「拂去明珠上的微塵」。而替拍品找出《紅樓夢》、《詩經》、唐宋詩詞、宋元明清小說等的出處與典故，拍品的文藝內蘊倍加豐滿，除鑒賞價值外，說不定更有助於提升收藏、投資的價值呢。一笑。
（作者是香港珠海學院中文系助理教授，香港紅樓夢學會會長）
文﹕張惠
特約主編/潘耀明
責任編輯/張志豪
編輯/屈曉彤
其中一幅標名《暗香》的畫作，非常值得注意。要知道經過林逋《山園小梅》：「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之後，「疏影」、「暗香」幾乎成了梅花的代名詞，甚至南宋大詞人姜夔還專門以《疏影》、《暗香》為名填了兩闋極富盛名的詞。可是這幅畫所畫的分明是初夏情境，和梅花並無關聯，為何取名為暗香呢？
《暗香》藏《紅樓夢》韻事
實際上，這幅畫有更貼切的出處，乃取材自《紅樓夢》，而且是其中最膾炙人口的場景之一。畫作左邊所畫的一個嬌憨的女孩子手中高高揚起一把扇子，眼睛含笑帶嬌地回望，一個少年公子正笑鬧着跟她搶奪。右邊另一個女孩子半靠在涼牀上，一手支頤，一手拎着一把撕破的扇子，生氣又無奈地斜眼瞥着他們兩個。不消多說，大家可能就會脫口而出——晴雯撕扇！
這一幕來自於《紅樓夢》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晴雯為寶玉換衣裳時不防把扇子失了手掉在地下，將骨子跌折。「寶玉因歎道：『……明日你自己當家立業，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晴雯冷笑道：『二爺近來氣大的很，行動就給臉子瞧……就是跌了扇子，也算不的什麼大事。先時候兒什麼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着。何苦來呢！』」
大家因此爭吵了一頓。之後寶玉出外赴宴，晚間回來，已帶了幾分酒意，踉蹌來至自己院內，只見院中早把乘涼的枕榻設下，榻上有個人睡着。寶玉只當是襲人，推醒了翻身起來，卻是晴雯。寶玉要晴雯洗洗手給他拿果子來吃，「晴雯笑道：『可是說的，我一個蠢才，連扇子還跌折了，那裏還配打發吃果子呢！倘或再砸了盤子，更了不得了。』寶玉笑道：『你愛砸就砸。這些東西，原不過是借人所用，你愛這樣，我愛那樣，各有性情。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兒也可以使得……只別在氣頭兒上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晴雯聽了，笑道：『既這麼說，你就拿了扇子來我撕。我最喜歡聽撕的聲兒。』寶玉聽了，便笑着遞給她。晴雯果然接過來，『嗤』的一聲，撕了兩半。接着又聽『嗤』、『嗤』幾聲。寶玉在旁笑着說：『撕的好！再撕響些！』正說着，只見麝月走過來，瞪了一眼，啐道：『少作點孽兒罷！』寶玉趕上來，一把將她手裏的扇子也奪了，遞給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作幾半子，二人都大笑起來。」
「晴雯撕扇」大約是從「妹喜裂繒」化出來的，據《帝王世紀》記載：「妹喜好聞裂繒之聲而笑，桀為發繒裂之，以順適其意。」因為妹喜愛聽「裂繒」之聲，夏桀馬上命令各地每天進貢絲綢一百匹，讓人輪流撕開來給妹喜聽，以博取她的歡心。「千金一笑」在北宋文學家宋祁的《玉樓春》中更有直接的出處：「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芙蓉懸案 兩全其美
金聖歎認為主角固然應出彩，陪襯者也需不弱，方能相得益彰：「譬如畫虎者，四周草木都須作勁勢，方趁得起也。」這幅畫也是如此，不但人物，甚至包括植物與器物，都毫纖畢現，一絲不苟。書中所敘，此時正是端午節，所以畫中不但寶玉、晴雯、麝月都穿着輕羅小衫，四周也是花木葱蘢，但見欄杆下是兩種什麼名花爭奇鬥豔？一種是荼蘼，《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裏正是把麝月比為荼蘼花。荼蘼是落葉小灌木，花白色，有香氣，夏季盛放。荼蘼過後，無花開放。因此人們常常認為荼蘼花開是一年花季的終結。因此麝月抽到的荼蘼花籤上題着「韶華勝極」，寫着「開到荼蘼花事了」。一種是芙蓉，在《紅樓夢》裏，有一個疑案，作者把晴雯和黛玉都比為芙蓉。第六十三回裏，黛玉抽到了芙蓉；第七十八回《癡公子杜撰芙蓉誄》裏，又說晴雯做了芙蓉花神。但「芙蓉」很早以來就指兩種花卉，一種是水中的荷花，又名「水芙蓉」；一種是陸生的灌木或小喬木，名為「木芙蓉」，其色近似荷花，其花形似牡丹。有些學者認為，黛玉孤高自許，目下無塵，詩意超脫，應為水芙蓉（荷花）。晴雯心直口快，伶牙俐齒，更像疏朗豔麗的木芙蓉。明代袁宏道《瓶史．使令》：「蓮花以山礬、玉簪為婢……木樨以芙蓉為婢。」荷花是主子身分，而木芙蓉卻只能充當桂花（木樨）的婢女。而公認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所以以木芙蓉來比晴雯是更合適的。
不過晴雯究竟是木芙蓉還是水芙蓉，目前還是沒有定讞。從芙蓉花開的時令上看，水芙蓉荷花，「六月菡萏為蓮」，到農曆八月漸漸凋零，蓮蓬滿池；木芙蓉始開於仲秋八月，盛時是農曆八九月。所以一般來說荷花與芙蓉很難同時出現，但這幅工筆畫之所以把盛開的芙蓉與荷花攝於一圖，而且木芙蓉盛放於前，水芙蓉影影綽綽在後，實是為了照應晴雯的「芙蓉花神」稱號，但卻狡獪地做了兩全其美的處理，也就是無論贊成晴雯是哪種芙蓉，這幅畫都是對的。
《暗香》是一幅設色絹本大圖，寬一百零二厘米，高一百八十厘米。傳世紅樓畫似乎很少有這麼大尺寸的，而且畫家若作這類創作，一般有系列性的傾向，較少只繪一幅。再者，這畫藝如此精湛、尺寸甚大的畫作，恐怕也不是一般的朱門繡戶可以消受得起的，倒要考量一下當初它是不是為了哪一皇族或王府創作出來的應制之作。若此，如果這幅畫在本名《暗香》後添綴「晴雯撕扇」，使觀者明瞭它是工筆和名著的雙重經典，豈不更上層樓？
「仙鶴」胸針 白鷺詩中來
又珠寶展有一件紅碧璽和鑽石鑲嵌的胸針，所標示名稱為「仙鶴」，然而這實際上是「白鷺」。也許因為仙鶴有長壽之意，命名者是為了迎合中國消費者的心態，然而，白鷺這種鳥，是從詩歌裏飛來的。
《詩經》中最早就有牠的行蹤，《周頌》裏有篇《振鷺》云：「振鷺于飛，于彼西雝。」用翩翩而舞的白鷺比喻來朝的貴賓，說他們像白鷺一樣優美、嫻雅、高潔。《詩經》還有句子：「振振鷺，鷺于飛；鼓咽咽，醉言歸。」據說因此開始，鷺鳥搖身一變，成了鼓精，漢代用來裝飾鼓的圖案用的就是這種白鷺鳥，因而《樂府詩集》第一支鼓吹曲就是《朱鷺》。
張志和《漁歌子》描述過「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王維在《積雨輞川莊作》寫道「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詩仙李太白的《晚歸鷺》裏說「白鷺秋日立，青映暮天飛」；李清照的《如夢令》追憶道「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實在是一幅幅天然的橫軸山水畫卷。
而且，白鷺也有非常美好的現代性寓意，參見劉禹錫《白鷺兒》：「白鷺兒，最高格」和杜甫《絕句》：「一行白鷺上青天」可知端的。
「酒中浮竹葉，杯上寫芙蓉」
另保利此次春拍的美酒，琳琅滿目，中西俱備。還別出心裁地將年份按生肖排列，那麼，藏家也可以依生肖選購，可算別具匠心了。不過，如果能夠再指出其中的「竹葉青」的文學寓意，也許更能讓人回味無窮。因為這酒在中國文學中大大有名，是穿越歷史的見證者。南朝梁朝簡文帝蕭綱讚曰：「蘭羞薦俎，竹酒澄芳。」北周文學家庾信《春日離合二首》詩中曰：「田家足閒暇，士友暫流連。三春竹葉酒，一曲鶤雞弦。」王績、駱賓王、李嶠、白居易，這些文人騷客都讚美過竹葉青酒。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則天最愛飲竹葉青酒，還賦詩《游九龍潭》，其中「酒中浮竹葉，杯上寫芙蓉」的名句千古傳頌。《水滸傳》中有「野店初嘗竹葉青」的記載。宋元話本《碾玉觀音》、明代馮夢龍三言、明代奇書《金瓶梅》、清代《醒世姻緣傳》這些名著中都有「一杯竹葉穿腸過，兩朵桃花上臉來」的佳句，哪怕當時當事人飲的並不一定是竹葉青酒，都引用它，說明它已經成為一種文化符號。
綜合而言，筆者對保利春季拍賣會的幾點建言，實質上是「拂去明珠上的微塵」。而替拍品找出《紅樓夢》、《詩經》、唐宋詩詞、宋元明清小說等的出處與典故，拍品的文藝內蘊倍加豐滿，除鑒賞價值外，說不定更有助於提升收藏、投資的價值呢。一笑。
（作者是香港珠海學院中文系助理教授，香港紅樓夢學會會長）
文﹕張惠
特約主編/潘耀明
責任編輯/張志豪
編輯/屈曉彤
留言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