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香港當前政治與經濟都遇到難題，有評論認為出現「第二次信心危機」，姑勿論這個說法是否成立，都有必要為目前所面對的難題把脈，認清問題根源才能對症下藥。既然認為這是「第二次信心危機」，就有必要跟「第一次信心危機」比較，看看成因以及各界應對方法的異同。
所謂信心危機，都是產生於空前且重大和急劇轉折前夕，改變的方向和內容充滿變數，人們普遍對前景感到迷茫。中英兩國就香港問題前途談判期間，香港市民遇到前所未有的嚴重的信心危機，原因就是他們對談判結果毫無頭緒，將以何種形式回歸、將會帶來什麼影響，都是未知之數；加上突如其來的經濟問題，港元兌美元大幅貶值，政治上人心惶惶之下加上經濟因素，釀成的士罷駛騷亂。
回歸前各界堅持向北京陳情溝通
信心源於了解和信任。香港與祖國分離了百多年，很多在香港出生的市民，接受英式教育，準備在港英政府工作，做生意的習慣跟港英政府合作。他們對祖國缺乏了解與信任，對回歸後的信心就自然充滿困惑。
但值得回顧的一點是，不了解、缺乏信任，甚至是出於任何原因，反對回歸或者反對以某種方式回歸的，他們當時的應對做法是什麼？他們通過各種方式表達意見，提出要求，跟內地官員接觸，直接反映他們的真實想法，甚至是到北京陳情，即使是明知道會被鄧小平批駁他們的想法，還是到人民大會堂聽聽鄧小平為何把他們形容為「孤臣孽子」。到中英談判接近尾聲，大局底定，北京充分說明回歸政策及安排，即使還有不完全贊成的，都會接受大方向，然後繼續爭取他們認為值得爭取的。及後到了《基本法》的起草，幾乎各界都參加到基本法諮詢委員會，分門別類的提出意見和建議，溝通管道依然暢通。
香港並未出現重大急劇轉變
如果按照同樣的標準去看目前的情况，審視「第二次信心危機」是否成立？首先，香港需要面臨空前且重大和急劇的轉折嗎？香港回歸將近20年，按照基本法的政治與經濟制度安排，至少還有30年要據此走下去，不存在任何變化的可能，即香港本身不可能要求改變，同時也限制了中央不會改變對香港制度安排的政策，香港沒有可能在隔夜變成社會主義制度，當然更加不可能獨立。從「是否出現重大轉折」這個標準看的話，所謂信心危機的前提就已經不成立。
那麼，究竟有沒有市民感到前路茫茫，或者有多大程度對前途感到迷茫？關鍵在於市民有沒有覺得不確定因素的存在。首先需要肯定的是，香港各界對基本法的信心、中央政府對恪守基本法的承諾，即使在香港出現否決特首選舉改革，佔中以至旺角暴亂事件之後，都沒有改變，一再強調反而是給人強化的印象。對於香港在未來30年實施的政制，不存在不確定因素、不存在急劇改變的可能，何來前路茫茫或者迷茫？
至於在年輕人之間，有人提出獨立或者自決，或者認為「獨立是一個選項」，只要有平均智慧水準的市民，都知道這只是部分年輕人的所謂「選項」。反對派當中很多法律專業人士、政黨領袖給這些年輕人打氣，肯定他們這樣說和做沒有問題，繼續這樣說和行動都毋須害怕，給這部分的年輕人有一個虛假的期望，加上媒體的渲染，雖然在部分市民之間有一定的市場，但也只是局限於局部人群而已，不存在大規模的感到前路茫茫。
市民憂管治出問題宜適當溝通安撫
退一步說，管治與政制改革出現了很多問題，導致一些市民感到憂慮，應該說是有的。原因有3條：一是「一國兩制」實施了將近20年，大體上是成功的，但畢竟不是百分百的成功，部分市民將出現瑕疵的部分放大，因而對「一國兩制」將來是愈來愈成功，還是瑕疵部分會擴大，或許會感到懷疑；二是過去對內地不了解，因而沒有信心，近年香港媒體對內地的報道增加了，但很不幸，媒體大都挑對抗性的新聞來報道，在讀者之間產生對內地的負面印象加深，「因了解而分手」也是自然；三是對中央政府的信心，過去在缺乏充分的了解，反而會相信中央政府的承諾，因為鄧小平的權威，而今內地各級政府的官員貪污腐敗新聞無日無之，市民選擇性的認為這就代表中央政府的信任程度，卻不去看中央政府在國際上的地位，對全球金融、經貿和政治的影響力日益增加，從而得出減低信心的結論，這是不幸的結果。
值得探究的同樣問題是，在面對迷茫的時候，是採取什麼的應對態度？前述在中英談判期間，香港市民積極表達意見和建議；為何今天部分人士會選擇放棄溝通，對抗程度不斷升級，甚至是劃地為牢去憑空想像一個「香港民族」，還妄想什麼獨立和自決呢？這個問題值得特區政府和中央政府官員去深刻思考；究竟為什麼同樣是不了解、誤解甚至是反對意見，過去他們還願意溝通，而今卻有所改變呢？
英諺說：「兩人才能跳探戈舞。」提出港獨、支持港獨、給港獨打氣，統統都要口誅筆伐。這些人一旦採取行動，還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嚴言厲色的聲明是必須的，但產生情緒上的刺激也是必然的。過去統戰部門有專門的人，用適當的方式去做安撫的工作，而今安在？只顧立場鮮明的聲明，讓不滿情緒的人棄如敝屣，到頭來如何處理？具有憂慮或者不滿情緒的人增加了，雖然不至於出現「第二次信心危機」，但對管治也會造成障礙。
阮紀宏
資深傳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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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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