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傾倒泥頭的現象嚴重污染新界鄉郊。正如農夫友人批評道:「這是發展商及建築商牟取暴利的排泄物!」這比喻容或不雅,但真的恰到好處。這除了是指泥頭也都是由廢料和渣滓構成之外,更是碰觸到問題的核心:傾倒泥頭其實是將鄉郊據為己有的霸佔行為。
這是動物界的常見現象,正如老虎和狗都愛在地盤附近撒一泡惡臭難忍的尿,以示標記;而今日所謂的傾倒泥頭,則是牟取暴利的人們,將大量都市廢棄物「排泄」到新界鄉郊,同樣是將之佔有。說穿了,這其實是半人半獸的行為。
當水塘滿載廁板而非魚、農田滿佈建築廢料而沒有菜,這時候,傾倒泥頭就等同於粗暴佔據世界。同樣,人類亦陷身於填滿垃圾的世界:空氣、海水和農地,都被形形色色的工業、都市及化學廢棄物所威脅和佔領。
發展商對香港的二次佔領
世界不再是萬物的居所。我們身體也會有動物反應:吸收污染的空氣,人就會氣喘;喪失可耕的農地,同時亦失去了健康食物的保障。所以,污染就是對我們居所的佔有,這是以排泄來進行的據為己有,是當代戰爭的新形式。這一說法不是由筆者發明,而是來自法國哲學家賽荷(Michel Serres)《失控的佔有慾》一書。
賽荷進一步分辨:跟人類不同,動物的佔有通常是局部、有限和生物性,而人類的佔據行為卻經常是失控擴張,且滿載權力痕迹。試想想,那些輸出至鄉郊的都市建築廢料,可說是發展商對香港的二次佔領。首先,他們拆去了我們城市各種的小社區和生活居所,以之興建一座座高樓和大商場,這是首次的佔據。然後再將這破壞過程所製造的排泄物堆起眾多泥頭山,這已是另一次的攻城掠地。
因而當新界的泥頭山萬年不清,而政總門口的卻迅速還原,這彷彿是赤裸地展現出這一切背後的社會支配關係。有錢有權的階層總是可以失控擴張他們的地盤,但一無所有之人、農民、中下層、無權勢者、自然界卻彷彿無處容身。根本的情况並非朱凱迪他們一干人等偷盜了什麼泥頭廢棄物,而是恰恰相反,是失控擴張的污染和佔有慾竊取了整個世界。
賽荷認為,人們應該認清兩點:一是人類的生命脆弱性,我們無法生活在滿佈污染的環境,那裏失去了可耕之地和可呼吸的空氣,形同剝奪我們的居所;其次,世界不屬於任何人,山河大地亦應從那污染和廢棄品的埋葬中解放。畢竟,世界在我們之前早已存在,之後亦有後代生活其中,人只是房客。說到底,世界,應該是無人佔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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