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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品方:緣何忠言總逆耳?哪堪熱血被質疑——寬猛相濟政之和長青網文章

2016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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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6年02月12日 06:35
2016年02月12日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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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為政之道,貴乎寬猛相濟。猛政以正法紀,對違法亂紀之徒,為社稷大局,要嚴刑峻法絕不姑息。寬政以安民心,保護社會健康的結構 / 系統 / 肌理不被極少數的癌細胞傷害,才真正做到得民心而得天下。如何善待年輕學生,是關鍵之一。

得民心得天下 善待學生是關鍵

進入21世紀,最為矚目的是:在移動互聯網的帶動下,年輕一代新思潮冒起。一般而言,個人追求自我表現,社群要被認同欣賞。自由自我,我行我素;海闊天空,權利先行;物質第一,要有「小確幸」和即時滿足感。較為激進的,反對建制,熱中政治,追求理想,但是照顧普羅大眾基本利益的意識較為薄弱,國家民族不再優先。虛擬媒體上發言,由於隱藏了身分,可以放縱不羈,肆無忌憚。

時代變得匆匆,一切事情都好像發生在散席前的3分鐘,隨時就要離場另赴他約似的——什麼都等不及了,經濟上要趕快享受、趕快套現;政治上要趕快「抽水」、趕快出位。社會風氣如此,也影響了年輕學生。因此,不可單單怪責他們。

年輕學生有生理上的特徵,就是叛逆和熱血。激進的尤然——覺得真理在手,就可以義無反顧,天不怕地不怕,覺得勇武是值得歌頌的,犧牲是饒有價值的。他們是有理想的一群。若工作為了金錢,那是追逐銅臭;要在建制內上位,更是俗不可耐。筆者對部分熱血青年學生有以上的觀察,決不是輕蔑,更不是否定。反之,對他們有同理感和同情心,甚至有關愛和羡慕的念頭。

現今社會棟樑都曾激進過

在香港,現今60歲出頭的社會棟樑,有不少是所謂「火紅的年代」的大學生,當然年輕過, 都曾激進過。他們在官產學研政商各行各業各界,出人頭地的多如過江之鯽。如今在社會上有地位有權勢的成功人士,即所謂建制中人,不少都參加過學生運動,不可能不對近年的雨傘運動有所感觸。這些人隨手拈來,單是筆者認識的,就可以數得出近100個。

本文僅舉一例:前任中大校董會主席(職能類似港大校委會主席)。2005年,鄭海泉出任香港匯豐的主席。當年筆者曾就此撰文,徵得他的同意後在報端刊登。鄭氏草根階層出身,大學時代,和筆者一起被當年港英殖民地政府的政治部列為十大危險人物之一,認為極端激進,必須嚴加監控。然而,這個當年「左傾」的年輕人,數十年後竟成為炙手可熱的、全港首屈一指的銀行大班。這無疑是香港特有的歷史現象,甚至可說是一個奇蹟。鄭氏的擢升,九七回歸和中國崛起固然是兩大主因,更關乎個人命運、性格、才能、際遇和機緣。歷史的必然和個別的偶然,交織寫下香港傳奇的又一章。

回首當年,不少青年學生受席捲全球的反越戰運動影響,更由於國內紅衛兵運動的衝擊,在1970年代的香港,衍生出反殖的浪潮,對建制作出批判的反思。從「極左」的不斷革命論及無政府主義到溫和的社會改良主義,吸引大批年輕人,特別是大專學生投身各式各樣的社會運動,集會結社、遊學辦報,不一而足,進而為了尋找民族文化的根源而提出「認識祖國、關心社會」的行動綱領,前後凡10年。不少現時已60出頭的當年的大學生或多或少都參加過這段學潮,有共同的集體記憶。現在回顧起來,這段歷史反映了一個時代遞嬗脈搏的躍動,象徵了現代公民社會的啟蒙,追求獨立精神和自由思想。澎湃的熱情,鼓動年輕的雄心。

對「偏激」言行 宜把眼界放長遠

歷史的發展就是如此弔詭。有這樣一種說法:30歲以前不嚮往共產主義的人不足觀;30歲以後仍相信共產主義的人不足畏。不管所謂共產主義的「理想」所指為何,對年輕學生的追求和熱忱,社會人士(特別是執政者或當權者)應採包容、諒解及團結的態度,予以引導、開解和啟迪,並使之納入正軌,同時在這個過程中反思當政的容或不足之處。這是人類世代興替的代謝精髓,也是當代開明政治的人本要求。時代的洪流不斷向前。世界的發展、社會的進步,永遠是屬於年輕一代的。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港英政府一方面雖然煞有介事地列出他們認為要警惕的年輕一代「危險人物」,另一方面仍清醒地理解到,他們本質上是社會的改革先行者,由於社會歷練及人生經驗不足,對時代發展的趨勢有超前趕進的思維,當時或不為世用,但如因勢利導,今天反政府、反建制的年輕學生,明天可以成為社會的棟樑、國家的領袖。此所以古人有所謂「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感慨。對年輕學生的「偏激」言論和行為,宜把眼界放長遠一點,對他們耐心一點、愛護一點、容忍一點,不可一棍子打死,或過早地斷定對錯,以至扼殺了社會上新興的、有可能代表時代前進方向的前瞻力量。

這類1970年代的香港年輕學生,不少赫赫有名的人士,或者在學術界嶄露頭角,或者在工商界業有所成,甚至有些在政經界已有相當位績。不問他們當時「激進」的或多或少,他們都曾被學潮衝擊過,接受過時代洪流的洗禮,各有不凡際遇。從1967年到1976年,前後10個年頭,筆者少說也可列出近百個對時代有期盼的、有理想的、鮮活的當年「戰友」。他們大都各有歷練,多年來各奔前程。不少散處世界各地,也有不少多年後又重聚香江。他們相互組合及彼此之間都有過刻骨銘心的交往,或曾徹夜不眠雄辯滔滔,或曾聯袂出遊踏遍祖國大地以至歐美亞非拉。

是時候平心靜氣對話

筆者曾於1972年與鄭海泉代表香港專上學生聯會出席在印度孟買召開的第二屆亞洲學生協會周年大會。我們首先乘飛機輾轉經仰光抵加爾各答。由於自籌經費不足,坐最便宜的慢速硬座長途火車,經44小時的旅程,停數十個站頭繞道新德里去孟買。時值印度與巴基斯坦剛打完一場浴血戰爭,途中滿目瘡痍,而人民顛沛流離、困頓無依、哀鴻遍野。鄭海泉走路時較常人略為吃力,長途跋涉中其堅毅的一面至今仍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筆者緬懷當年情,一路上期盼譙樓初鼓定天下安民心,祈當政者以萬物蒼生及黎民百姓為念,願士兵都能解甲歸田,言笑晏晏。大地美好,我們年輕,應毋負風華正茂、結伴同遊、為天下憂、嫉惡如仇的好時年。今番回思前事,壯懷不減,無怨無悔,至今仍激盪着筆者以人民赤子之心為心的良好願望以及對祖國繁榮富強未來的浪漫憧憬。

老一輩問:緣何忠言總逆耳?年輕學生答:哪堪熱血被質疑。民族振興、民主自由、文明進步、和諧包容、共享均富和持續發展是最大公約數。我想,是時候大家排除政客們的干擾,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好好地對話一番了。新春伊始,有期盼焉。

作者是香港大學名譽教授、香港大學浙江科學技術研究院副院長、中央政策組特邀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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