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新年前，有網上本土組織發動「光復屯門」及「捍衛沙田」等行動，抗議水貨客大舉侵佔，令街道擁擠、物價上漲、生活必需品供應減少，居民怒火衝天。
於是筆者在歲晚到屯門視察，發現無論商場抑或大街，均人山人海、人手一篋，看來水貨客無不想在收爐前作最後衝刺賺多筆。
新正頭，筆者再去屯門行大運，但見商舖大多落閘，水貨客終於銷聲匿迹，喜見商場寬闊好行，街上廣東話此起彼落，同聲同氣，街道兩旁更冒現本土地攤和熟食小販，場面熱鬧非常。
突然發現，屬於屯門人的屯門終於回復舊貌，有網民話﹕「尋日行屯市，終於感覺到返番屯門。」那邊廂還有一年一度的深水埗「桂林夜市」，魚蛋牛雜香撲面而來，同樣見本土特色，卻恐被食環署趕盡殺絕。
轉念一想，其實欷歔，難道要等到新年這幾天，香港人才能再次享有本土空間？為何連保留本土特色也這樣難？
屯兵之門→囤水貨之地
說來諷刺，現在的屯門，真的只有新年這幾天，才回復清靜，居民才能舒舒服服逛自己住的地方。位於香港新界西的屯門，與珠江口對衝，享有青山和大欖山勢屏障，和大嶼山南北相對，形成一道海門，古時中外船隻由此而進，成為對外通商、國家駐兵要地，屯門之名由「屯兵之門」而來，氣勢磅礡。明朝時期，更與葡萄牙人在此爆發「屯門海戰」，後來廣東副使擊退葡人，光復屯門，葡人才轉而佔據澳門。到了英國向清朝租借新界，屯門的航海和軍事角色便逐漸隱退。在十八世紀開始，屯門漸漸發展成平民小鎮，居民以捕魚和耕種為生，市集隨處可見。至一九六○年代初，因為港九市區人口增加受壓，屯門成為政府銳意開托的新市鎮之一。由藍地流出青山灣的小溪修整成屯門河，青山灣亦填海收窄，現屯門鄉事會路南邊、錦華花園、屯隆街等地就是填海而來，新墟便成為屯門的重要市集。本來好地地一個恬靜宜居的新市鎮，卻因為自由行政策，水貨客如細菌入侵，令屯門變得沸揚浮躁、面目全非，如今變成水貨客屯兵之城。
一簽多行 專巴接送
二○○三年七月二十八日起，四個廣東省城市包括東莞、中山、江門、佛山，推行「個人遊」計劃，俗稱自由行。「自由行」簽證通常為「一簽一行」或「一簽兩行」，即是每人可來港一至兩次，每次不多於七天，計劃至今已經在四十九個內地城市推行。水貨客高峰期可謂因自○九年起，深圳實施「一簽多行」，讓深圳居民可無限次進出香港。自「一簽多行」開放後，即日來回的內地旅客數目就高於留宿旅客，以去年十二月為例，根據旅發局數字，錄得四百四十萬內地人訪港，過夜旅客佔一百六十九萬、不過夜旅客竟有二百七十二萬，當中有部分被懷疑是來港作水貨客。於是位處新界、鄰近深圳的地區，或往返口岸交通方便的市區如上水、屯門、沙田，便漸漸成為水貨客的發財地。
加上在○七年開始通關的深圳灣口岸，三條專利巴士路線B2、B3及B3X、小巴線及跨境巴士亦正式投入服務，途經天水圍、屯門市中心等地。其中B3X在屯門市中心的屯門鄉事會路設有巴士站，班次頻密，大量接送內地遊客及水貨客，淪為水貨客專巴，加上屯市幾個大型商場為招徠客人送贈B3X巴士券，變相鼓勵坐巴士走私，最終令屯門不勝負荷。
忍無可忍 光復屯門
屯門市中心逼爆、水貨客行李篋輾腳，如此光境令屯門人忍無可忍。早在二○一二年九月已有網民發動「光復上水站」，過百人到水貨客的集散地示威。來到今年的二月八日，再有網上組織發起「光復屯門」，四百人到屯門市廣場、屯門時代廣場及水貨客集散地示威，要求取消「一簽多行」。其間警察更出動胡椒噴霧及警棍驅散示威者，及後有十三人被拘捕。上周日，再有網民發起「捍衛沙田」反水貨客，約有三百人到新城市廣場及沙田中心等地示威，可見各地居民對水貨客問題深感不滿。
1. 平靜中重現市集
若說水貨客入貨熱點，要數仁政街和啟發徑一帶，走幾步就有一間藥房。歲晚所見，藥房將貨物排到出店外，馬路邊堆滿紙箱，人們推着一車車行李篋入內購物。啟發徑由於是行人路，加上路面寬闊，水貨客便在此執貨或等候，長期霸佔路面。筆者大年初一再來，發現藥房全數休息，找到唯一一家開業的藥房，職員表示﹕「水貨客已經收爐了，不過自從上次示威，水貨客已經少咗啲，附近多咗幾間新藥房，又將客源分薄。不過都仲有好多人拖住篋，嚟買成藥啊、奶粉啊、紙尿片、沐浴露，咩都買。」
街坊不滿藥房阻街
在這裏由細住到大的年輕街坊Encore感嘆說﹕「呢度有成十幾間藥房，以前窄巷仔裏面仲有模型舖、文具舖、小店舖，家無晒喇。車仔麵檔以前每年加一蚊，而家加成二至三蚊，每一張枱幾乎都有內地人。對面的V City，屯門人其實好少去，只係去吓屯門市廣場，或者去置樂（商場）。」筆者粗略統計過，這一帶共有藥房十三家、金舖五家，找換店都有五家，大大隻字寫上人民幣，真正為水貨客服務。另一年輕居民Kelly指指該藥房說﹕「將啲貨放晒出嚟，條街一大堆紙箱都係佢哋㗎，水貨客成日喺度拆貨執貨。」她曾經要到內地出差，在屯市坐B3X線，「等兩三架車都上唔到，又要準時到，唯有坐的士。本來十一蚊，後來要坐成一百八十幾蚊的士！」她說曾見過很經典場面，明明巴士上有行李位，本身座位已經膝頭對膝頭，偏偏有水貨客將車仔抱上座位，「仲一嘢車到對面的人」。「無論生活或者文化上，都真係好影響我哋生活。」Kelly苦笑。
水貨客暫時收爐，市面難得回復平靜，想不到還有驚喜，由杯渡路天橋底至啟發徑及啟民徑一帶，突然出現街坊市集和二手攤，售賣衣服、手機配件、賀年精品、乾貨等，還有熟食小販，篤魚蛋、炸臭豆腐、燒烤檔，香氣撲鼻，人頭湧湧，蔚為其觀，這才是真正的屯門市集。有檔攤表示只在初一至初三擺檔，避開食環署，也有一些會開到年初七，不妨碰碰運氣。
2. V City篋來篋往
V City在二○一三年八月開業，商場上蓋為豪宅「瓏門」，商場以高檔商舖為主，還有一田超市、嬰兒用品店等，目標客群看來不是本地市民。歲晚入內一看，真是奇觀，商場內遊人不是手拎購物袋，而是大部分拖篋，人流多十分擠迫。V City底層更有來往廣東省穿梭巴士，還有城巴「深西快線」B3M，循環來往深圳灣口岸及屯門。新年前可見，巴士站長長人龍，人人拖篋，驟眼看未有超出巴士載物規定，不過也有乘客用車仔車着一大排益力多，或者帶兩箱蒸餾水上車。有廣東旅客程小姐稱，他們廣東省的通行證叫「G簽」，「自由行」未開通的城市的內地人取的是「L簽」，需要報旅行團，但現在卻有內地旅行社會擅自單獨批簽，「一人成團」變相自由行，她有哈爾濱的朋友就是這樣來港。初一時筆者再到B3M巴士站視察，拖篋人龍不見了，只有幾個人在排隊候車。
3. 交通樞紐：B3X城巴
位於屯門鄉事會路屯門公園外的B3X車站，才是水貨客的交通樞紐。運輸署曾表示，歲晚B3M巴士線會加密到五至六分鐘一班，現場可見，站外有兩三個警察駐守，而拖篋客則源源不絕，站內同時有兩三輛巴士上落客，站牌標明十五分鐘可到深圳灣，方便至極。但問題是，此處還有港鐵巴士K51和區內小巴接載本地居民，多輛巴士排於站內，阻礙後面的巴士或小巴埋站，直接令居民受影響。時常站於此街工作的街坊稱，年近歲晚人流已經算少，早前一月人更多，多至可以排隊排到V City，即是說幾乎有二百五十米。「後來有傳媒報道，而家先分兩條隊，有行李及無行李，有時見到都好誇張，又有篋又有車仔。」大年初一，筆者再到場觀察，現場已沒有警察看守，紙牌被封起，站內只有零星幾人，乘客沒有大型行李。
4. 重災區：屯門市廣場
屯門市廣場一期第二層的其中一條窄巷，已成重災區，這裏分別有連鎖時裝品牌、佔三個舖位的個人護理店，還有最尾的零食店等。各間店舖外均有數人站着等候，或者坐在地上、蹲着整理行李，令道路水泄不通。至於年初一到場，發現這條窄巷遊人稀疏，也許因為大部分店舖已關門，在零食店外頭帶着小兒子和女兒的鄧生說﹕「平時不帶仔女行呢層，怕被車被人撞到，年初一終於無人，才來逛。」有網民指這裏以前是美心大酒樓，街坊清晨七點前就去排隊等開門，外面有間報紙檔，亦方便茶客。網民懷念這裏的焗西米布甸，也有人回憶在此設婚宴，這些集體回憶，現在已被水貨客進駐。
原來還有商場樓下的屯順街空地，新年前亦成為水貨客聚集地，有以價格便宜著稱的店舖，還要求客人在此排隊攞飛才能入內，客人在此用車仔排隊，又有水貨客在旁邊花槽執貨。這些景象，到了年初一，終又回復平靜。
5. 工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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