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曾經看過一張相片，一座宏偉的古建築被擊碎成頹垣敗瓦。在瓦礫上，有名身穿禮服的男子，靜靜的奏着大提琴，神情哀傷而不喪志，用溫柔的琴聲撫慰亡魂。他是「薩拉熱窩的大提琴手」Vedran Smailovi?，演奏的地方是波黑（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首都薩拉熱窩，1992年剛被炮火轟炸的國家圖書館。相片感動了全世界的人，為這一份堅定和勇敢而動容。相隔22年後，這座國家圖書館終在去年中完成重建，重新對外開放，標誌着波黑浴火重生。或許我們都應到那裏走一走，提醒自己在這個極端宗教和民族主義仍然橫行的年代，戰火從未遠離。
國家圖書館願意花漫長的22年，將一片瓦礫回復舊觀，因這座建築對這城意義非凡。它始建於1896年，最初是城市大會堂，接見來訪的大人物——你或記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線，是奧匈帝國皇太子被塞爾維亞青年刺殺，從此改寫世界歷史。在刺殺前，皇太子便到了這裏發表演說；二戰後，大會堂改成國家圖書館，收藏了200萬本見證這城在不同朝代輝煌歷史的圖書，結果在1992年波斯尼亞戰爭中付諸一炬。現存的藏書全賴多位平民冒死搶救，這次重開，代表Vedran Smailovi?以至這班平民為這城的守望沒有白費。
戰火摧毁 圖書館22年後重現
歷史中的波黑人，一直為和平和多元而爭戰。它位於巴爾幹半島，歐洲邊陲，被驅趕而至的猶太人、來自西方的天主教徒、北方的東正教徒、東方的伊斯蘭教徒，從四面包圍它，唯有它千百年來維持宗教多元，紛爭自然無日無之，由一戰到1990年代初的南斯拉夫戰爭，波黑也是最慘烈的戰場。
大會堂有個講解建築歷史的小型展館，然而看過那些陳年黑白照和介紹後，你心中疑問也許會更多，建議走到附近參加免費的「舊城步行導賞團」（見副稿）。這個數小時的極速歷史補習班，你會聽到東正教傳入、14世紀鄂圖曼帝國、二次大戰納粹侵略、南斯拉夫共產政權的強人鐵托統治、波斯尼亞戰爭等歷史。光是聽，已叫好些團友感到不安，你能想像當地人是怎樣活過來嗎？
橋上的羅密歐與茱麗葉
不能活，還不及不能愛苦。《薩拉熱窩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故事，港人都不陌生。這對小情人信奉不同的宗教。波斯尼亞戰爭前，異族通婚本是件普遍不過的事，然而1992年隨着東歐變天、蘇聯解體，塞爾維亞不能接受波黑獨立，出兵支持在波黑的塞爾維亞人發動內戰。一夜之間，各族人反目成仇。愛成為了罪名。
為了信守相依的承諾，分別住在城兩邊的小情人相約逃命，來到約定的橋上，不知被哪一邊的狙擊手以投敵為由射來兩槍，二人中槍時，只身隔數步，女生憑最後一口氣，爬到男生身邊，在他懷中斷氣。
他們被射殺的Vrbanja bridge，就在舊城西面的河邊，今日人車並行，路程不過一分鐘，在戰爭中卻成了波國萬千戀人最遠的距離。上天見憐，其後二人的遺體終能由親人合葬在獅子墓園，死後終能一同離開塵俗萬千荒謬立場，繼續廝守。今天在橋上似乎還能聽到林振強的那一段歌詞，「戀，從無要分宗教，從無懼槍炮。」
圍城4年 掘地道運糧求存
波斯尼亞戰爭最可怖之處，是平民無路可逃。薩拉熱窩被圍城四年，敵軍守在山上高點封鎖，城內的人被斷水斷電斷燃料斷糧食。無路可退下，波人開始挖掘隧道。為了避過敵軍耳目，波人用民宅作為隧道出入口，四個月以來24小時不停挖掘，由城內通到由聯合國控制的機場，以安全獲取外來物資。隧道只有1米寬、1.6米高，軍人通過都要彎腰；多處滲水要不停修補；並不斷被敵軍開鑿的其他隧道截擊。
民宅現改建成小型博物館，展出當時使用的武器、挖掘器具。隧道目前只保存入口處20米的一段，計劃五年內重修整條隧道，讓遊客認識波人是如何靠着簡陋的隧道，捱過了當代歷史最長一段封鎖，從而感受他們在絕境那份頑強和信念。
【舊城導賞 講到北約歐盟罪責】
在怎樣的國家，就有一個怎樣風格的導賞團，薩拉熱窩的是個縱橫國際政局的歷史課。帶我們遊城的Ean，在薩拉熱窩土生土長，生於穆斯林家庭；長大後在鐵幕統治下成了共產主義者，「那時的共產黨讓我們有宗教自由，不同的人都交朋友，開放得很！」然而1992年戰爭頃刻襲來，從前東正教徒、天主教徒朋友和他一一反目，「我們都活在歷史的陰影下」。
他沒有帶我們趕景點，反正城內每步也有故事，哪裏都看到清真寺和教堂尖頂的美麗與矛盾；相反，他叫我們反思什麼是正義，由共產主義好壞，談到美國前總統克林頓，轉數稍慢，都隨時跟不上。
團中有來自美國、荷蘭、德國、澳洲等地遊客，他不客氣跟大家討論北約、歐盟在戰爭中的責任。「西方大國不是常常說要宗教自由嗎？為什麼信奉天主教的有難，總很快有得到幫忙；卻要多元宗教的我們死了9萬人才出手？」
步行團原訂不超過一個半小時，Ean帶了我們遊了三小時仍意猶未盡。用心解說，並非為了打賞，而是希望大家記得薩拉熱窩的故事，不要讓歷史重演。
■Info
•Sarajevo Insider免費步行導賞團
時間﹕每日下午4:30到中心門前集合
地址﹕Zelenih Beretki 30
收費﹕隨緣樂助
查詢﹕http://www.sarajevoinsider.com
•Tunnel of Hope
地址﹕Tuneli 1 Street（Donji Kotorac 34）
電話﹕+387 61 213 760
開放時間﹕夏令（4至10月）上午9:00至下午5:00；冬令（11至3月）提早一小時閉館
收費﹕5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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