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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1990年代初，香港三聯書店出版了廣州暨南大學譚時霖教授的《陶淵明詩文英譯》，作者譯筆準確傳神，獲得好評。不少人對署名Zeng Zhaoke的序言也讚不絕口。如果讀者知道此人就是30年前那宗「香港第一諜案」的主角，書的銷路一定更好。而此時的曾昭科已是內地知名學者，並身兼廣東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上月曾昭科離世的消息，勾起港人對塵封往事的回憶。1961年10月1日，香港警方在羅湖截獲一名右腿打石膏的男子，發現石膏內有微型底片，經政治部嚴刑拷問，他供出接頭人是時任警察訓練學校副校長的曾昭科。10月6日，港府宣布這名全港最高級華人警官涉嫌為北京從事間諜活動。他其後被遞解出境。
暨大執教鞭 不提香港經歷
回內地後，他被安排到暨南大學外語系任教。那個年代，凡是「有歷史問題」的人都往教師隊伍裏塞，大家已習以為常，因此不會打聽他的過去。文化大革命期間，他沒受多大衝擊，相信是上頭下令保護。
1980年代，本人曾在廣東省教育廳任英文教科書編輯，因工作關係，多次與曾先生打交道。他為人直爽、健談，沒有架子，對我們這些晚輩也愛開玩笑，稱我們為「叻仔」。很難想像他曾是老資格諜報人員。但這也許是真情流露，此時的他已毋須再戴假面具做人了。倒是他那高大的身材、硬朗的腰板、有力的步伐，仍有着訓練有素警官的影子。不過，他從來不提在香港那段經歷，大家也識趣不打聽。
低調無架子 仍獲高官待遇
內地的外語教育在文革中備受摧殘，幾乎要從頭開始。曾昭科主持復辦暨大外語系，短短幾年便有起色。長期以來，英語科教學只重視文法和讀寫，忽視聽說能力，學生學了幾年，仍是「聾子加啞巴」。廣東外語界率先改革，全面培養學生的聽說讀寫能力。曾昭科是改革推手之一。
除本職工作外，他也關心中小學外語教學，一度兼任中小學外語教研會會長。有一次，省教育廳在中山市開會，鑑定一款學生用語言學習機。大家認為要請一名重量級專家出席，我想起了曾先生，但他當時已在省人大任職，忙得很，是否能來？我們以試探口吻徵求他的意見，豈料他一口答應。
我們只把他視為外語界同行，竟忘了通知當地政府。開會那天，他一大早就從廣州趕來。當時中山市仍未升格，聽說來了「省領導」，市教育局慌忙通知市當局，接待規格馬上提升了。我對曾昭科說：「曾老師，我們沾你這位大官的光了。」他搖搖頭：「什麼大官，我最怕搞咁多嘢。」他和大家一起認真了解產品的性能，恰如其分地評價其作用。
非統戰對象 而是統戰別人
港英時期，曾昭科始終無法回港。有一次，他隨暨大考察團赴日本訪問，回程中全團在香港停留數日，唯獨他被拒入境。香港回歸之初，我曾就他的入境問題詢問保安局高官，對方無正面回應，只說「以平常心對待」。後來，聽說他曾低調回港探親。
曾昭科一直以無黨派人士身分出現，他究竟是不是共產黨員？北京當局的慣常做法是，當某人留在黨外起的作用更大時，便勸他不要入黨，或者當「地下黨員」。曾昭科屬於哪一種情况？筆者的一位同事是國民黨將軍的兒子。他透露，曾昭科曾與他長談，勸他以非黨人士身分參政，還說「你只需寫份簡歷，我會向組織部推薦」。看來曾不是統戰對象，而是「統戰」別人的人。
劉雲山趙樂際花圈打破傳言
在曾昭科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政治局常委劉雲山、中央組織部長趙樂際送了花圈。總書記送花圈表示中央的重視，而劉雲山和趙樂際的花圈就大有文章了。如果曾昭科是高級統戰對象，送花圈的應該是主管統戰工作的俞正聲，如果把他視為地方人大負責人，送花圈的應是全國人大委員長張德江；由主持日常黨務的常委和中組部長出面，說明他不僅僅是「朋友」。據稱曾先生晚年享受離休待遇，而這種待遇是為1949年10月1日前參加革命的人設的。這一切或許已解開人們心中的疑團。
如此一來，他當日「被中共重金收買」或「中了美人計」等傳言就站不住腳了。曾昭科的一位老朋友對上述說法不以為然。他這樣形容曾昭科：「他是一個忠於信仰的人，你可以不認同他的信仰，卻無法不佩服他為信仰犧牲的精神。」
作者簡介﹕資深傳媒人
上月曾昭科離世的消息，勾起港人對塵封往事的回憶。1961年10月1日，香港警方在羅湖截獲一名右腿打石膏的男子，發現石膏內有微型底片，經政治部嚴刑拷問，他供出接頭人是時任警察訓練學校副校長的曾昭科。10月6日，港府宣布這名全港最高級華人警官涉嫌為北京從事間諜活動。他其後被遞解出境。
暨大執教鞭 不提香港經歷
回內地後，他被安排到暨南大學外語系任教。那個年代，凡是「有歷史問題」的人都往教師隊伍裏塞，大家已習以為常，因此不會打聽他的過去。文化大革命期間，他沒受多大衝擊，相信是上頭下令保護。
1980年代，本人曾在廣東省教育廳任英文教科書編輯，因工作關係，多次與曾先生打交道。他為人直爽、健談，沒有架子，對我們這些晚輩也愛開玩笑，稱我們為「叻仔」。很難想像他曾是老資格諜報人員。但這也許是真情流露，此時的他已毋須再戴假面具做人了。倒是他那高大的身材、硬朗的腰板、有力的步伐，仍有着訓練有素警官的影子。不過，他從來不提在香港那段經歷，大家也識趣不打聽。
低調無架子 仍獲高官待遇
內地的外語教育在文革中備受摧殘，幾乎要從頭開始。曾昭科主持復辦暨大外語系，短短幾年便有起色。長期以來，英語科教學只重視文法和讀寫，忽視聽說能力，學生學了幾年，仍是「聾子加啞巴」。廣東外語界率先改革，全面培養學生的聽說讀寫能力。曾昭科是改革推手之一。
除本職工作外，他也關心中小學外語教學，一度兼任中小學外語教研會會長。有一次，省教育廳在中山市開會，鑑定一款學生用語言學習機。大家認為要請一名重量級專家出席，我想起了曾先生，但他當時已在省人大任職，忙得很，是否能來？我們以試探口吻徵求他的意見，豈料他一口答應。
我們只把他視為外語界同行，竟忘了通知當地政府。開會那天，他一大早就從廣州趕來。當時中山市仍未升格，聽說來了「省領導」，市教育局慌忙通知市當局，接待規格馬上提升了。我對曾昭科說：「曾老師，我們沾你這位大官的光了。」他搖搖頭：「什麼大官，我最怕搞咁多嘢。」他和大家一起認真了解產品的性能，恰如其分地評價其作用。
非統戰對象 而是統戰別人
港英時期，曾昭科始終無法回港。有一次，他隨暨大考察團赴日本訪問，回程中全團在香港停留數日，唯獨他被拒入境。香港回歸之初，我曾就他的入境問題詢問保安局高官，對方無正面回應，只說「以平常心對待」。後來，聽說他曾低調回港探親。
曾昭科一直以無黨派人士身分出現，他究竟是不是共產黨員？北京當局的慣常做法是，當某人留在黨外起的作用更大時，便勸他不要入黨，或者當「地下黨員」。曾昭科屬於哪一種情况？筆者的一位同事是國民黨將軍的兒子。他透露，曾昭科曾與他長談，勸他以非黨人士身分參政，還說「你只需寫份簡歷，我會向組織部推薦」。看來曾不是統戰對象，而是「統戰」別人的人。
劉雲山趙樂際花圈打破傳言
在曾昭科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政治局常委劉雲山、中央組織部長趙樂際送了花圈。總書記送花圈表示中央的重視，而劉雲山和趙樂際的花圈就大有文章了。如果曾昭科是高級統戰對象，送花圈的應該是主管統戰工作的俞正聲，如果把他視為地方人大負責人，送花圈的應是全國人大委員長張德江；由主持日常黨務的常委和中組部長出面，說明他不僅僅是「朋友」。據稱曾先生晚年享受離休待遇，而這種待遇是為1949年10月1日前參加革命的人設的。這一切或許已解開人們心中的疑團。
如此一來，他當日「被中共重金收買」或「中了美人計」等傳言就站不住腳了。曾昭科的一位老朋友對上述說法不以為然。他這樣形容曾昭科：「他是一個忠於信仰的人，你可以不認同他的信仰，卻無法不佩服他為信仰犧牲的精神。」
作者簡介﹕資深傳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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