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十年後的香港會是怎樣？」鑑於香港政局、經濟發展的模式，身邊很多朋友近來思考這個問題。
想得實際一點，假如將來農田愈來愈少，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吃本地生產的新鮮農作物，還是依然逾九成蔬菜依靠內地？說得太遠？
那說說現在，很多人支持本地有機蔬菜，但農地保育最被人忽視。
永續農業老師馬屎說，農業和生態是一個共生關係，「有機不用農藥就要以平衡生態來控制蟲害。
不用化肥就要令土壤有豐富的微生物，幫忙分解有機質，成為作物生長的養料。」
若我們重視有機耕種，便應重視農地的生態保育。
上期提到生物多樣性和河溪的重要，農田同樣也是孕育生物多樣性的生境之一，但即使是公認高生態價值的地方，人們着手保護，原來也有一些不足之處。
農地分多種
翻閱介紹香港生態的書籍，塱原常常榜上有名，近日和永續農業老師，積極投入保育工作的馬屎走到塱原，了解這個地方如何孕育生物。塱原位於新界北部，是雙魚河及石上河匯聚之間的一片三角形土地，屬兩河冲積而成的洪氾平原，因此很適合種水稻。這片高生態價值的淡水濕地，曾使落馬洲支線作出讓步由地下穿過，即使是東北發展計劃，政府也特意將塱原部分地方劃為「生態公園」，可見塱原的生態價值。
從粉嶺市中心乘車前往，車窗外的風景，由人來人往的街道，轉眼變作寧靜鄉村，甫下車，雀鳥叫聲傳到耳邊，放眼是大片緊密相連的農田和濕地，共有三百多塊，面積約二十五公頃，如果從高空俯瞰，拍張黑白照片，驟眼看與歷史書介紹的香港舊日農田模樣無異。三百多塊農地，有乾農地、濕耕農地、荒地、荷花池塘、紅蟲水滋塘、魚塘、水池和水道，生境多樣化，不同農作物提供不同環境給雀鳥棲息，例如你會看到彩鷸幼鳥在荷花池中躲藏。長春社和觀鳥會多年來保育塱原，繼早年進行的保育計劃，長春社也成立「禾•花•雀•塱原生態農社」，與塱原農夫合作管理水田，自家生產稻米。
根據觀鳥會資料顯示，塱原有超過二百一十種雀鳥，包括國際性瀕危鳥種烏鵰、硫黃鵐和黑臉琵鷺等，十三種哺乳類動物、九種兩棲類動物、七十一種蝴蝶、二十六種蜻蜓等等。
一塊地種多種植物
塱原是著名的雀鳥天堂，種稻米的農夫，最怕雀鳥，因為牠們會把稻米吃掉，但這裏有些田，種滿稻米，沒人收割，又沒有圍防鳥網；亦有些塘，沒有養魚，沒有種荷花，當中只有紅蟲和水滋，黑翅長腳鷸站在中間開餐，原來這些都是專為雀鳥而設的「飯堂」。
和馬屎走了一圈，發現一些現象，有機耕作主張在同一塊土地上種植多種植物，有助孕育生物多樣性，也使害蟲無所適從。但當日所見，許多有機農戶或因經濟考慮，大規模種植一兩款蔬菜，生態數量不及做保育的農田和魚塘，但為雀鳥設立的水田，雖然生物量豐富，卻沒有經濟價值。馬屎認為：「 塱原的生態和農業互相分開，以永續角度來說，並不是最理想。日本里山，是農業生活和生態共存的理想生活方式。」
日本里山
農業生態共存模範
日本里山，位於滋賀縣，村落遠離煩囂，河流溪澗有很多魚兒生活，清澈山水流入村莊，家家戶戶挖一個水窖，裏頭養些鯉魚，餐後碗盤丟入水窖，鯉魚吃米粒，也可幫忙清碗碟。他們利用大自然的水循環，經營水稻梯田，村民捕魚後，留一些給雀鳥享用，里山除了農業生產外，還提供動植物多樣化的棲地，是包含社區、森林、農業的混合地景。
在香港，怎樣可種田，但又能保持生態價值？馬屎表示：「生態加農業元素，農業加生態元素。例如有機農場多種不同種類農作物，做好河道管理，甚至飼養蜜蜂，種植一些蜜源植物，如環境條件許可，挖一個魚塘養魚，即使農作物失收，也有其他收入來源。」理想的農業及生態共存方法，馬屎建議，「可應用永續農業的元素，例如永續原則『從大自然中學習』，農民要真正了解四季、動植物的心理芠z、共生關係及天敵等自然智慧，又如原則『尋找和善用不同東西的關係』，指善用人與自然，人與社區多元而互動的關係。」
塱原 生物量豐富
塱原是香港高生態價值的地方，但讓人反思「生態平衡」的重要性，馬屎表示：「在塱原常看到一大群麻雀，但不多見同樣體型細小的禾花雀（黃胸鵐），即使出現，也可能因為麻雀數量太多而被趕走。溪流水道出現大量外來品種，喜歡啃食植物嫩莖與幼葉的福壽螺。」
塱原是天然氾濫冲積出來的肥沃濕地，擁有先天條件適合種植，雖然在永續農業角度來說，塱原未是最理想，但在平地原生生境大多已被破壞的今天，「塱原的農業和生態不能失去」馬屎說。
里山 家+山林+耕地+溪流
里山多年前被日本電視台拍成紀錄片《里山，日本神秘水上花園》，影片一出，有很大迴響，現在「里山」一詞包含社區、住家、樹林、耕地、溪流、山丘等混合地景的象徵。日本環境廳與聯合國大學，聯手啟動「里山倡議」，主張促進符合生物多樣性基本原則的活動，希望實現社會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想，減緩生物多樣性消失的速率。目前菲律賓、柬埔寨、馬拉威和美國等十幾個國家都有效法「里山」原則的計劃，透過傳統的土地利用方式，推動自然資源的永續使用。
農地生態﹕物種多樣性不足
塱原擁有先天條件適合耕作，加上環保人士保護，保持一定的生物量。其他農田的生態又怎麼樣？生物科教師、香港自然生態論壇發言人黃志俊，早前到過粉嶺北梧桐河一帶耕地夜探，三小時行程中，記錄了二十多種昆蟲、七種兩棲類、二種爬行動物、八種蜘蛛和六種其他類別生物，如蝸牛、水蛭等，對他來說，收穫不算豐富。農地生態與其他生境最不同的地方，他認為是人與動物透過長期互動而形成，沒有農民翻土種植和保持不同面貌，那裏的生物便沒有食物或生存空間。」
農地生態問答
生態平衡為何重要？
生物與環境，生物相互之間存在一種互相依賴、互相制衡的微妙關係，馬屎：「在塱原，例如紫嘯鶇食田裏的福壽螺、禾花雀（黃胸鵐）或麻雀食草米（種子），池鷺在田間捕捉青蛙蝗蟲，順便施肥，戴勝鳥用彎長的嘴，在泥土中捕食愛吃植物根部的螻蛄（土狗），寬緣窗螢的幼蟲捕食蝸牛等。」
農地有何生態價值？
馬屎：「 有機田的泥土疏鬆、有機質豐富、濕度和溫度相對穩定，同時又保留不少溪流濕地和野生的閒花野草，生境多樣而質優，是個優良的生物搖籃。」
香港的農地生態有何問題？
馬屎：「六十年代後廣泛使用化學的農藥和肥料，導致田間裏，屬於食物鏈中的初級消費者（植食疴G食性昆蟲或無脊椎生物），很多因而被毒殺使食物鏈斷裂。鄉村廣泛使用殺草水，使不少初級生產者（生境及植物）消失。沒有目標的鄉村規劃，向經濟傾斜的城巿發展，令不少河溪消失，生境被片斷化（斬碎），大大降低農地生態價值。」
相比常規耕種，有機農業的生態有何不同？
馬屎：「生態是人類、生物與大自然形成的互動關係。常規耕種的農田只有人類和數種農作物，好悶！有機耕種的農田，花鳥蟲魚蝦蟹乜都有，好精彩！」
文/ 李佩雯
圖/ 胡景禧、網上圖片
編輯/ 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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