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跟孩子通信這習慣，不覺已經維持了四十年。從前任教女校時，這做法大受歡迎。女孩本來就愛分享，語文能力也強，有些什麼都會向我報告或傾吐。剛轉到男校那年，我心知要加大誘惑的力度，特地請人幫我用Lego砌成一架航空母艦，上面還設計了幾枚醒目的炮彈，最後掛上「林校長信箱」的小牌子。
然後，我每天都帶着殷切的期待去打開信箱。Lego無疑有好大的吸引力，可信件來去就只有那麼一兩封，反而經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碎屑廢紙，皆因這班男孩只是好奇它的組裝，什麼都試投進去。不到幾天，信箱開始變形，炮彈遺失了，部件每天都給拔出來，放在新的位置上。
好奇心轉化為學習動力
後來我回心一想，發明Lego的人原意不就如此嗎？這班男孩肯花時間去拆掉它，證明他們帶着一份好奇，想去探究、發現及再創造。要是我們懂得轉移，自可轉化為教學的媒介，變成一股正面而強大的學習動力。
同年聖誕，家校會購置了一個可以透過聲控唱歌跳舞的聖誕老人，放在校務處外面的大堂，好增加節日氣氛。才第一天，我在校長室內聽見外面不絕於耳的唱歌及跳舞聲，不禁走出去看看。那景象真嚇了我一跳。
一班男生圍攏着聖誕老人，極有默契地輪流拍掌呼叫。每當聖誕老人的歌聲快要停止，孩子就馬上接力，於是這個老人忙個不停、苟延殘喘地載歌載舞。三天之後，它就「虛脫而死」。
還有另外一幕。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走進學校，竟用力地賞了聖誕老人一記大耳光。我剛好尾隨着他，不禁目瞪口呆，於是請他到我房間。男孩心知不妙，戰戰兢兢。我只簡單地問一句：「你剛才用什麼方式跟聖誕老人打招呼？」他的臉嗖一下就紅了，眼裏噙着淚水。
我知他心裏後悔，便說﹕「聖誕老人也是個人，你覺得可以怎樣補救？」
怎料他馬上出去，走到聖誕老人跟前，含淚九十度躬身道歉，誠懇地對「他」說﹕「聖誕老人，對不起！」那同學是個六年級生呢。
牛高馬大 稚氣未除
這幾樁小事都提醒我，別被男孩的外形騙倒，儘管他們長得「牛高馬大」，裏頭藏着的仍然是一顆稚氣未除、敏感脆弱的孩子心。相對於女生，他們的確慢熟許多。
他們不是故意要去損毁信箱或傷害聖誕老人，只是想去了解更多﹕到底航空母艦如何設計、聲控如何發生、多少次擊掌才能維持一分鐘的動感等等。這些事兒在生活中司空見慣，卻甚少在學校或課堂發生，難怪沒太多老師注意到，遑論藉此亮光去找對教育的點子。
備課先備人 切身接觸孩子
今天資訊發達，孩子知道的不比我們少。在教學進程中，他們有許多疑問想要問個明白，自會不吐不快。我們是要打壓呢？還是順勢而教呢？教育從不該是單向輸入，而是要跟學生互動，啟發（inspire）及協助（facilitate）他們思考。學生（特別是男生）只是不懂得把問題講得清楚、準確，備課必先備人，當老師樂意進入學生中間，從更多的生活面向中接觸孩子，對他們有新的體會，自能設計更適切的課程。
文﹕英華小學校長 林浣心
■下期預告﹕鮮魚行學校校長梁紀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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