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門外，幾個帶小白帽、披黑頭巾的穆斯林；轉身望，一群穿著藏袍的藏族婦女；拐個彎，穿著棕紅色袈裟的喇嘛，黝黑粗壯的趕車……這幾幕場景，可以在甘肅省蘭州車站，又或是青海省西寧車站出現。
六月盛夏，踏足絲綢之路，去的是較低調的甘肅蘭州、甘南和青海西寧，這部分未算是絲路熱門遊區，一路遊人寥寥，少見背包客身影。
狹長的甘肅，東邊連接中原，西邊接壤邊疆；一邊是草原民族，一邊是高原民族，她作為「中間人」的角色，悠悠歷史裏，吸納了多種族群。
當看見藏民、回民、漢民等民族和平共生，於是，帶着「族群如何共融」的詰問和這種「Into the Unknown」的心態，在甘肅青海之行尋找答案。
甘肅蘭州
一切從蘭州市出發，蘭州屬甘肅省省會，作為中原邊疆文化通道的重鎮，所以有三十六個民族，如藏、回、滿、漢、蒙古、維吾爾等等。蘭州市高樓林立，像很多二線城市般聚居不同種族。位於蘭州西南面的夏河縣人口約八萬，以藏民為主，濃濃的藏族文化和宗教贏得「小西藏」之稱。
甘肅甘南
夏河拉卜楞寺
從蘭州搭四小時車，來到夏河縣主街，你會找到回族食店、藏民經營的旅館，亦有撒拉族開的饃餅店。主街的盡頭就是有小拉薩之稱的拉卜楞寺，寺廟位在鳳嶺山腳，沒有明顯的圍牆界定，感覺和附近社區融為一體。拉卜楞寺是喇嘛授學之重要學府，相當於藏傳佛教的清華北大。遊人可自由穿梭廟區，喇嘛們在寺內誦經、上課，甚或在樹下畫畫讀書，學習氛圍寫意自由，漫步寺廟，心靜下來。廟區和城鎮對照起來真箇有種虛幻。在一所藏族學校門外，牆上大大的紅字寫上「要文明學普通話」。藏民被漢化的情况普遍，而且這句話帶有侮辱成分。
•糌粑
夏河縣藏族餐館的老闆娘說，五月飄雪，植物結霜，難怪藏民需要高熱量的食物。酥油茶和糌粑是藏民傳統主食，糌粑外形有點像泥巴，帶黑芝麻香，乾吃較硬身，亦方便遊牧民攜帶。將糌粑放在碗裏，配可甜可鹹食的酥油茶，揑成團來吃。糌粑以青稞炒熟後磨成的粉製成。
•酥油茶
酥油從牛羊奶中提煉而成的奶油，營業價值高，呈黃白色。除了食用，亦作點燃藏寺供燈的主要燃料。
甘南郎木寺
從夏河來往郎木寺鎮每天只有兩班車，途經青藏高原一大淡水湖尕海，有說「不到郎木寺，等於沒來過甘南」，郎木寺位處四川和甘肅的交界點。那裏藏民居多，藏族生活習俗很純，穿地道的藏袍，服飾少有現代符號。鎮上一條叫「白龍江」小溪，既分隔又相連兩省，北岸是四川的格爾底寺，隔「江」相望是甘肅的「安多達倉郎木寺」，融合了藏、回兩個和平共處的民族。走上安多達倉郎木寺的山上，放眼峭峻群山，草原羊群，山谷盆地下的彩色小屋伏在山脈下，極像濃縮版阿爾卑斯。圓渾渾的樹林，那種墨綠和茂密猶如東山魁夷畫筆下的世界。
天葬台
親眼目睹天葬，眼前所見的並不如想像般可怕，反而弱肉強食的動物本性更令我驚怕。因地理天氣關係，天葬是最適合一般藏民處理屍首的方法。全國僅三所藏傳佛寺仍有天葬儀式，而對外開放的更少，在青年旅舍跟人交流，得知翌日早上七時舉行天葬。於是，天未亮，便起行，爬過小山，青煙嫋嫋已知天葬台不遠，僧人誦經，幾袋麻包袋裝有兩名老人家的屍體，屍體經紅花、藏民特製的香料消毒過。起煙是為了告知群鷹，向天葬台聚攏，鷹鷲展翅可達六至七尺長，看那氣勢真的嚇一大跳。逾五十隻鷹鷲，蓄勢待發等待撕裂死者腐體的一刻，教我聯想到西藏的局面，中國和西方的介入如同四方八面飛來的鷹鷲，按照自己的利益撕扯啄食這土地。
Get side-tracked 納摩大峽谷
在格爾底寺順着白龍江往上游方向走，直到入口，老虎雕像似在守門口，彩色經幡如小旗幟般指示方向。佝僂藏民不時用手觸摸山石，好像轉經輪般的膜拜，她見步如飛繞過石道，往陡斜的山路走，還示意我們向前繼續走，相信這就是她每天的修行。納摩大峽谷被稱為神居大峽谷，藏民對大自然的崇敬，什麼都拜。峽谷深處，峭壁直衝上天，小喇嘛和朋友攜着三匹駿馬從山上而來，他用手機請我們替他跟友人拍照，如此魔幻的場景想不到活現眼前。
青海西寧
內地人看她是邊疆，邊疆人看她是內地，這就是青海。對於內地人，青海遠離中原文化區，是少數民族、遊牧部落的地盤；邊疆人進入青海，就接觸了漢文化。作為遊牧農耕的交匯處、西北交通要道，令西寧成為典型的移民城市，以回族人居多，另有漢、壯、滿、藏等三十四個民族。伊斯蘭、藏傳佛教、道教、天主教等多個宗教並存。市內有多座清真寺，著名的東關清真大寺是青海省最大的伊斯蘭教寺院，最多可容納萬名教徒。而塔爾寺是中國六大藏傳佛教寺院之一。
東關清真大寺
北征青海西寧實屬意外。從甘南來到，感覺乾淨多了，同是西北省會城市，差別還是有的，大街、小路、居民區小巷都整齊乾淨。 年輕人在街上彈結他賣唱和跳街舞，民眾佇足觀賞，不同族群共生，比很多大城市平和。走到回族、撒拉族聚居的東關大街，更體現到伊斯蘭教在這裏的重要，離遠望見綠色穹頂，那是東關清真大寺的標記，在主寺堂踱步，一把嘹亮的嗓音，如禱告般吟着：「香巴拉，香巴拉，我們最想到的地方。」那是戴着回回帽、穿著潔白長袍的導賞員，他給上海團友講解時不忘加插冷笑話，彷彿做「棟篤笑」，逗得眾人發笑，然後，一個轉身他就變成售貨員——推銷一轉就能變色的絲綢地氈。
塔爾寺
早聞大陸的旅遊入場費可以貴得驚人，這座藏佛塔爾寺連信回教的大叔也強烈推介，當我掏出八十元人民幣時，不禁暗忖「肉都赤，真係咁堅？」參觀爾後，感覺值回票價。先說塔爾寺佈局帶點京都寺院的開寬空間感，依山疊砌，有多所藏人稱之為「札倉」的佛學研究場地。精耕細工的文物建築群在文革時遭破壞，經多番修繕而得以保存。佛堂內禁止拍照，氣氛寧靜莊嚴，主殿台擺放中國政府承認的十世班禪園大師肖像。而達賴喇嘛肖像則見過兩次，都是細小相片放在一隅，即使拉薩亦不准供奉他。
Get side-tracked 坎布拉國家森林公園
如果沒有在麵店看到坎布拉的橫幅，我想一定錯過這獨特的地方。乘大巴到藏族自治區尖紮縣再轉包車，同行的男生來自杭州大學，揹着大背包，他修會計數口精明，為了五元費唇舌還價，對公園高達二百五十元人民幣入場費，他好有保留，因被騙過，買了教訓。我們跟他選包車遊覽，一路上，碧藍的河水令人難以想像那就是常見混濁的黃河，男生突然拋一句「天下黃河貴德清」，我們都呆住了。男生讀過香港人反自由行的報道，他好奇的問：「香港人是怎樣看大陸人？」友伴嘗試從香港人無根和身分解釋，男生理解探討身分和他者的問題，涉及複雜的歷史，他對香港種種都感好奇，說着說着。車停在山崗，司機囑我們沿山路走，別回頭，直走到車停泊的山路盡頭，在山林行了一小時，壯麗的丹霞峭壁猶如美國大峽谷，叫人歎服。男生翌日搭火車往拉薩，繼續背包行。吃串燒後，拍拍膊頭，就這樣道別，跟他的相遇，體會了「人生若只如初見」般瀟灑。
舌尖上旅遊
出發前，怕西北食物太膻太油太辣，怎料，清真食品跟我的脾胃甚為搭調。不論排檔或店舖，回民主理的食店都乾淨企理，相信跟伊斯蘭信仰不無關係。
羊肉麵片鍋
在藏、回族聚居的合作市巧遇「美食街」，小鍋盛滿粉絲、米線、水晶粉、金菇、羊柏葉、羊肉片、芫荽，清湯底灑點麻油，這一人分量的小鍋，吃出多重口感多層美味。
串燒烤饃餅
被我們稱為回族漢堡包，串燒炸後，灑上香料再嵌進煎香的饃餅，香脆而不膩，辣椒粉鋪滿面，這個回民特色小食其貌不揚，卻叫人有「覆桌」的衝動。
酸奶
藏民的酸奶是吃的。以藏區牧場新鮮牛奶製成，煮沸後加糖、葡萄乾，稍涼後加入酸奶攪拌，待發酵成豆腐狀。
小貼士
包車
遊甘肅青海包車是不錯之選，包車師傅會推介一行多景點的路線，只要湊夠乘客便出發，省時方便。
飲食
位處長期寒冷的高原，為了攝取足夠熱量抵寒，信佛的喇嘛會吃肉，而且僧人化緣時，信眾給什麼便吃什麼。
習俗
參觀藏寺需由左而右順時針開始，以順時針方向轉動轉經輪。
後記
去年，夏河縣再有喇嘛藏人自焚，以抗議中共打壓藏民宗教的政策。踏足這些山土，不同族群的普羅百姓基本上是和平生活，和而不同，互相尊重彼此的信仰，不把自己認同的強加於別人身上。衝突緣於當權者不放權、思想封閉、唯我獨尊，激發種族仇恨，令今天的時局，挽上不易解開的結。
文、圖 蔡小彤
編輯 方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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