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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文章的標題，是已故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的名句。在「自由放任」與「政府干預」的經濟政策辯論中，凱恩斯便以此句回敬那些主張「長遠來說」，市場是會自我調節和完善的同儕。
我不是經濟學家，無意加入這些討論。不過，這個「長」字，倒是甚有玩味。以現今的詞彙去理解近數十年前凱恩斯的說話，「長遠來說」某程度上是一種語言偽術，藉調控人們對將來的期待去迴避當下的問題。是故凱恩斯幽默地以一句「長遠來說，我們都死光了」來反駁那些主張政府不應隨意插手經濟資源分配、並應讓市場自由調節，使整體社會最終達至最大效益的學者。
「長遠來說」某程度是語言偽術
凱恩斯當然無法為這些爭論「一錘定音」。同時，以「長遠來說」等語言來調控概念、自圓其說的做法，也仍舊層出不窮。其中部分說法，更成為人們生活中的常識，以至是金石良言：
1. 如果你想「長揸」這股票，那倒可以，否則便要快些「放」了。
2. 雖然租金回報率不及買地產股的利潤，但「長線」來看，「磚頭」總會跑贏的。
3. 這公司/這城市難免要承受短期風險，但「長遠」前景仍感樂觀。
這個「長」字，妙在能給人一種「希望在明天」，甚至是「有賭未為輸」的憧憬。
上文第一句，或可使茫茫然、甚至是投資失利的股民仍然自信地持有股票。第2句則是讓人有理由於樓價風高浪急之際仍「入市」和「上車」。第3句則是「唱好」某公司、城市、或投資項目時的常見句式。「長」字可圈可點之處，在於我們難以界定什麼是「長」——是半年、一年、三數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即使香港經歷過1998年至2003年的樓市滑波，但如果從幾十年的「長遠」發展來看，「磚頭總會贏」的主張或許仍能說得過去。
除了可以調控人們對風險的理解和接受程度，「長」字所引伸的文化意義，亦影響了公共政策的制訂基礎，以至社會的道德判斷。在調控樓市的政策中，房產投資年期的長短，便成為政府和社會用以區別「用家」和「炒家」的準則。持貨兩年或以下的，是「炒家」，故此要酌量施以額外印花稅。持貨兩年以上的，算是「用家」，故不應受影響。
我不反對額外印花稅的政策，亦認同此措施可理順熾熱的樓市。然而，大家不妨思考：一個購入房子、自住兩年後再看準時機出售圖利的業主，是「用家」還是「炒家」？這問題見仁見智，不過一旦被歸類為「炒家」，則難免要受到社會的道德責難。為何持貨時間愈長的圖利行為，會大致被社會認同，但持貨時間愈短的圖利行為則往往為人不齒？這有關投資行為的問題，大概已不再單純是投資及政策範疇的事。
投資、買賣房產，以至樓市政策，予人充滿工具理性和精密計算的感覺。然而，想深一層，這些本應十分「理性」的事，卻在看似很「理性」的語言和概念中，混雜了很多可塑性甚高的文化符號和意義。這很有趣。
作者是恒生管理學院新聞及傳播學系助理教授
我不是經濟學家，無意加入這些討論。不過，這個「長」字，倒是甚有玩味。以現今的詞彙去理解近數十年前凱恩斯的說話，「長遠來說」某程度上是一種語言偽術，藉調控人們對將來的期待去迴避當下的問題。是故凱恩斯幽默地以一句「長遠來說，我們都死光了」來反駁那些主張政府不應隨意插手經濟資源分配、並應讓市場自由調節，使整體社會最終達至最大效益的學者。
「長遠來說」某程度是語言偽術
凱恩斯當然無法為這些爭論「一錘定音」。同時，以「長遠來說」等語言來調控概念、自圓其說的做法，也仍舊層出不窮。其中部分說法，更成為人們生活中的常識，以至是金石良言：
1. 如果你想「長揸」這股票，那倒可以，否則便要快些「放」了。
2. 雖然租金回報率不及買地產股的利潤，但「長線」來看，「磚頭」總會跑贏的。
3. 這公司/這城市難免要承受短期風險，但「長遠」前景仍感樂觀。
這個「長」字，妙在能給人一種「希望在明天」，甚至是「有賭未為輸」的憧憬。
上文第一句，或可使茫茫然、甚至是投資失利的股民仍然自信地持有股票。第2句則是讓人有理由於樓價風高浪急之際仍「入市」和「上車」。第3句則是「唱好」某公司、城市、或投資項目時的常見句式。「長」字可圈可點之處，在於我們難以界定什麼是「長」——是半年、一年、三數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即使香港經歷過1998年至2003年的樓市滑波，但如果從幾十年的「長遠」發展來看，「磚頭總會贏」的主張或許仍能說得過去。
除了可以調控人們對風險的理解和接受程度，「長」字所引伸的文化意義，亦影響了公共政策的制訂基礎，以至社會的道德判斷。在調控樓市的政策中，房產投資年期的長短，便成為政府和社會用以區別「用家」和「炒家」的準則。持貨兩年或以下的，是「炒家」，故此要酌量施以額外印花稅。持貨兩年以上的，算是「用家」，故不應受影響。
我不反對額外印花稅的政策，亦認同此措施可理順熾熱的樓市。然而，大家不妨思考：一個購入房子、自住兩年後再看準時機出售圖利的業主，是「用家」還是「炒家」？這問題見仁見智，不過一旦被歸類為「炒家」，則難免要受到社會的道德責難。為何持貨時間愈長的圖利行為，會大致被社會認同，但持貨時間愈短的圖利行為則往往為人不齒？這有關投資行為的問題，大概已不再單純是投資及政策範疇的事。
投資、買賣房產，以至樓市政策，予人充滿工具理性和精密計算的感覺。然而，想深一層，這些本應十分「理性」的事，卻在看似很「理性」的語言和概念中，混雜了很多可塑性甚高的文化符號和意義。這很有趣。
作者是恒生管理學院新聞及傳播學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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