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史上最和平的時代？

【明報專訊】國際新聞這陣子充斥着各地的血腥照片，加沙被炮火炸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在烏克蘭東部上空被擊落的民航客機、還有伊拉克敘利亞等地無日無之的衝突。這個時候翻看哈佛大學教授平克 （Steven Pinker）研究人類暴力史的長篇巨著The 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也可謂別有一番體會。


重計死亡數字 二戰排名大跌

平克這本長達700多頁的巨著2011年面世時相當矚目，當然也引起不少爭議。該書宣稱，我們可能正處身於「人類史上最和平的時代」。這對每日被各地血腥新聞片段和照片轟炸的人們來說，大概難以置信。何况，20世紀不是向來被認為是最暴力的世紀嗎？20世紀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90年代前南斯拉夫內戰、盧旺達種族清洗……但平克指出，20世紀並非最暴力的，一戰和二戰所造成的死亡人數佔世界人口比例，遠不及歷史上其他衝突。


惹爭議詮釋 指出文明減暴力

平克運用大量數據和圖表佐證。他認為，死亡人數不能全面反映時代有多暴力，要確實掌握一個時代有多安全，是要把沒有死去的人也計算在內。他將歷史大型暴力衝突死亡人數按當時總人口計算，化為20世紀人口數字。結果，本來人類史上死亡人數最多之首的二戰（死亡人數為5500萬），一下子跌至第9位；第1位竟是中國唐朝8世紀的安史之亂（死亡人數3600萬，相當於20世紀人口4.29億。見該書195頁）。平克指出，古代世界遠比現代暴力得多，而暴力減少是趨勢。


平克的數據及詮釋方法其實有頗大爭議。但筆者主要想討論平克的結論。本身為心理學家的平克，關心的還是人性善惡的問題：人類自身有沒有力量足以壓抑暴力？平克通過梳理原始時代迄今的暴力進化史及社會規範的演變，指出人類文明的進步是暴力減少的因由。


平心而論，沒有人能否認香港街頭比中世紀街頭安全得多；戰爭也似乎變得文明了。英國皇家空軍之父Hugh Trenchard在一戰尾聲提倡空襲平民目標，因可令敵國政府受壓，打擊對方士氣。但一戰空軍還未具備這能力，這信念要到二戰才「發揚光大」：納粹德國空襲倫敦、盟軍空襲德累斯頓、盟軍空襲東京甚至到最後在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都造成大量平民死亡。二戰教訓促成各國商討空襲指引，限制襲擊平民：無可否認這是進步。但遇上相信強權便是真理的國家，無論怎樣完善的規範都無能為力。加沙日夜飽受轟炸的人民，怎會相信自己正處身人類史上最和平的時代？


林康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