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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廣寧﹕歷史不會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長青網文章

2014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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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E123 Administrator on 2014年06月04日 06:35
2014年06月04日 06:35
新聞類別
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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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這句話之所以在歷史學界這麽有名,關鍵在於說出了歷史實情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擾,許多時候,能夠浮出水面的不是堅實的陸地,而可能是一片承受不起重量的落葉。那麼,面對遠去的歷史,人們是不是就真的就束手無策,無法探究真相了呢?


旅美學者徐賁教授並不這樣認為。在《聽良心的鼓聲能走多遠》中,他寫道:「對久遠的歷史,我們可以通過各種方法形成一個基本的價值判斷,雖然無法知道全部真相,但最重要的可以知道。」


揑造地主「惡行」掀鬥爭

一段歷史或其中的某些事件在後世的評說中呈現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局面,甚至出現彼此否定的情况,往往不是歷史實情說不清,各有各的道理,而是權力操縱以及意識形態凌駕於常識之上的結果。


這種經驗對於經歷過反右、文革等政治風浪衝擊的中國人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四川地主劉文彩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被視為「中國3000年地主階級的總代表」,這一形象便是「極左」意識形態操縱下的產物。


在《大地主劉文彩》一書中,為迎合政府樹立階級鬥爭典型的需要,四川地方政府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不僅到處蒐羅所謂劉文彩罪惡的實物、整修「地主莊園陳列館」,而且為激起參觀者的階級仇恨,甚至將發生在他人身上的案例以及憑空想像的事情安在劉文彩及其家人頭上。例如,在當地宣傳部指導下,20多名教師集體創作了「背磨沉水」、「氣槍殺人」、「狗道場」等17台蠟像模型,其中大部分案例不是張冠李戴就是無中生有。結果是,劉文彩及其家族的罪惡形象深入人心。一些人在參觀完「地主莊園陳列館」後,懷着憤恨沉痛的心情離去又或當場痛哭,嘴上怒罵着「劉文彩這個大惡霸」。


記憶超越政權箝制揭真相

人們之所以深信不疑,是因為絕大部分人都只能聽到一種聲音,把宣傳當成了實情。可見,缺少言說歷史實情的空間與選擇的自由,且不說辨別真相,提出些微的挑戰或質疑,都幾乎不可能。


然而,歷史的生命力異常頑強,一旦被記錄,就不會輕易消失。的確,在權力護持下,要在表面上造成「了無蹤迹」的效果或許不難,但暗地裏薪火相傳的個人記憶,卻無法絞殺,而小範圍的存在與傳播就是希望的火種。這好比人們會把當年不敢講、掩埋在心裏的如「劉文彩家裏沒有水牢」的實情,在政治環境寬鬆的時期講出來,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也就是說,歷史會有「解凍」的一天。人鬥不過被記錄下的歷史,是因為控制歷史言說的政治環境,幾乎都是個人作用的結果,金字塔頂上一旦出現風吹草動,看似牢固的控制局面頃刻便會瓦解。


「體制後遺症」埋沒良知

更大的挑戰其實在於,當控制歷史言說的時刻過去,如何能打破甘心服從於歷史宣傳的思維定勢。


我們看到,雖然諸多史料已經證實1959至1961年間內地發生駭人聽聞的大饑荒,可許多人仍然不願意相信,並質疑「誰家裏人在那幾年餓死了?」這是一種需要長時間意識修復的「體制後遺症」。


索颯在加萊亞諾(Eduardo Galeano)《鏡子》一書的導讀中表示,對付這種「體制後遺症」的解藥是「喚醒常識」,即複述被體制麻藥所麻痹的基本知識,幫助恢復因體制的宣傳所失卻的正常思維,為樸素的良知拍打掉常年積蓄的灰塵。


重審馴獸師觀念 尋回尊嚴

我們或許可以這樣理解這段話:在強調歷史實情重要性與不斷追索的過程中,還要重新檢視許多習以為常的錯誤觀念。因為常識在體制麻藥的刺激下,有時候並非黑白分明,就像加萊亞諾所說:「為了讓熊在馬戲場上跳舞,馴獸者這樣訓練牠:在音樂的節奏中用帶刺的棍棒打牠的屁股。如果熊按規矩跳舞,馴獸員就停止棒打,並餵之以食。如果熊不聽話,就繼續折磨,並在晚上被餓着關進牢籠……從馴獸者的角度來看,這是純粹的常識。但是,如果從被馴者的角度來看呢?」


今天的中國,最需要重新檢視的一道常識命題或許是:讓權位與欲望的滿足佔據人心,還是把生命的價值與尊嚴放在首位?選擇後者,無疑是一次常識的回歸。假如帶着這一常識檢視「發展論」、「向前看」等面對歷史的態度與思維,就會發現它們其實是美杜莎(Medusa),為的是蒙蔽我們雙眼和心智,好讓歷史實情像石頭般永遠沉入海底;這些根據利益而非生命尊嚴做出的價值判斷,不僅無助於除去人們體內的「體制後遺症」,反而是在培育它,以毒化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


作者簡介﹕內地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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