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保存期﹕我不要大餅

【明報專訊】星期日的早上，已經日上三竿了，弟弟還在睡。我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喚着小寶貝起牀，然後媽媽自己卻擠進了孩子暖暖的被窩裏，哪有比被窩還美好的地方呢，况且裏面還有香甜的孩子。終於，弟弟醒了，但我們沒起牀，就躲在被窩裏，聊起天來了。


「媽媽，如果你和爸爸都死了……」弟弟說。


哇，這是什麼孩子啊，一大清早……我嘴裏的驚嘆號還來不及發出，也沒等他回神想解釋，我心裏就告訴了自己，「不是啦，孩子是就事論事，沒有要詛咒的意思。讓他繼續說吧。」


「上次你說，如果是你死了，你的財產是給爸爸。」我活該吧，自己喜歡沒事說些不吉利的話，「那如果你和爸爸都死了呢？」


「當然就是給小孩囉。」我說。父母意外死亡時，父母留下的財產，至少可以撫養孩子到成年。


「如果你和爸爸死了，財產給……」

「所以有一天，你和爸爸都老了、死了以後，財產就是我和姊姊的囉？」呵呵呵，小小年紀，就想謀奪父母的財產。我早就跟你說過老了要靠自己，想靠孩子的人，只能等着喝西北風。


我真的被他的這個結論嚇了一跳，但我馬上從嘴巴裏斬釘截鐵地、毫不留情地吐出：「沒有。一毛都沒有。」


暗暗的房間裏，不靠任何言語和表情，媽媽可以感受到孩子絲絲的疑惑﹕我一步一步地推理，結論應該沒錯啊。為什麼沒有呢？


孩子知道誰是比爾蓋茨。我說﹕「你知道比爾蓋茨的財產，會全都捐給慈善機構嗎？」這件事孩子是知道的。「所以你要捐出去嗎？」弟弟幫我下了結論。「不是。我會在死前，將錢全部花光。」


媽媽又感受到了弟弟的驚訝和疑惑。


「我和爸爸只會工作到60歲，然後如果我們活到80歲的話，這期間有20年的時間，我們沒有收入，但卻要一直花錢，你看看這要花多少錢，所以可能連捐的機會也沒有。」我猜，我讓孩子的想像第一次到達了這麼遠的地方。


「比爾蓋茨還是有留一小部分給他的孩子。」我實話實說。


多少？弟弟問。


「比爾蓋茨留很少的錢給孩子，但是他的很少，就花不完了。」


「我不要房子，要樂高積木」

「那你會留多少給我？」

「如果對照他的比例，我大約會留給你一大盒樂高積木吧。」我拿他最喜歡的東西舉例。


「媽媽。」


「什麼事？」

「那時候，樂高積木對我沒用了，你要不要現在先給我？」

哇哇哇，媽媽叫得好大聲，我上當了，我上當了。


「可是萬一，到時我想送你一棟房子呢？你不是吃虧了。」我說。


「我不要房子，我只要你現在給我一盒樂高積木就好。」他說。


別想畫大餅給我，我只要眼前的餅乾屑就好。


作者簡介﹕旅港台灣親子博客紅人，著作銷量合共達四十萬，育有兩名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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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培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