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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知巷聞﹕踩入禁區 觸摸邊界長青網文章

201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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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4年04月20日 06:35
2014年04月20日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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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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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一條邊界,從左至右,把一塊土地劃分兩邊。


雖然沒有因此而老死不相往來,然而,南與北,愈走愈遠。


兩年前,特區政府把大部分邊境禁區解禁,在人們憂慮中港從此無阻隔的同時,不少香港人走到本來是極度敏感的禁區,或郊遊,或尋幽探秘。


楊嘉輝Samson,也在兩年前開始初踏禁區。


他一直沿着邊界走,從深圳灣至沙頭角,兩年來,可以走的走過了。


他邊走邊收集,收集可以自由穿透邊界的聲音;在有形的鐵絲網上,嘗試理解這條我們並不怎樣了解,但又很緊張的無形的邊界。


「在鐵絲網的這邊和那邊,錄出的聲音其實是一樣的。」


Samson望着前方,眼神穿透鐵絲網,用聆聽感受邊界。


「我們一直關心兩地關係。只是,那一年,特別多事,國民教育、自由行討論、邊境禁區解禁。」Samson聽見邊境禁區開放,才突然發現,「原來在香港,有些地方我們是無法進入的」。


邊境禁區,是香港政府在一九五一年根據《公安條例》而劃,當時的目的,是因為邊境活動頻繁,要打擊非法入境而建立一個緩衝區。這個緩衝區,總面積達二千八百公頃。直至回歸後,二○○五年,時任特首曾蔭權在施政報告中首次建議大幅收窄禁區範圍,「在維持有效管理線的前提下,把禁區範圍大為縮減。我們將據此設立新的管理線;釋出的土地,可以研究適當利用」。三年後,政府公布禁區範圍縮至四百公頃,邊境禁區界線附近亦興建了一道長三十五公里的輔助邊界圍網,二○一二年二月十五日開始,禁區陸續解禁。


其後,梁振英亦曾經提到禁區的發展,建設金融中心、商場,而內地人進入這些禁區,比一般入境簡便。這理所當然地又引起關注,當中不少人認為,邊界線用作區分「兩制」的功能象徵逐漸被削弱。邊界,在政治世界裏是一個敏感詞,不可以被隨便提及,更遑論觸動。既然這條邊界有一種政治重量,Samson當時就覺得,想要設計一個行動或行為,讓自己有機會常常處於邊界之上,「與其坐着思考這個課題,我會選擇用行動思考」。


鐵絲網不等於邊界

雖然禁區開放了大部分,但為了可以真正觸及這道鐵絲網,Samson兩年來不斷申請禁區紙。他拿起地圖,走到邊界,才發現地圖上的那條特別粗的黑線,沿着鐵絲網是無法追蹤得到的——鐵絲網並不是準確地沿着地圖的黑線而建。這開始讓Samson疑惑,究竟邊界在哪兒?鐵絲網間隔着的又是什麼?「你有沒有試過,在羅湖火車站過境的時候,留意地上的階磚在哪兒開始不同了?是否就在這片階磚為界,開始由深圳管轄?」對於邊界,我們實在有太多幻想,可是又沒有想過,究竟這條邊界實際是什麼回事。「就好像我們有時好想區分兩個地方的不同,文化上、價值上,但其實條界又怎樣畫?我們的討論,其實未去到這個層次。」


逗留在邊界的時間愈多,Samson愈覺得,實際上的邊界,與我們想像中的距離很遠。禁區,聽上去是戒備森嚴的無人荒地,可是其實裏頭長年有人居住,Samson說,居民都淳樸善良。邊界,我會聯想到是駁上電流的堅固鐵網,可是Samson兩年來,其實遇過不少讓他驚訝的缺口,「有些鐵絲網位置,是中門大開的,只要你多跨一步,就全無阻攔地過了深圳。也有警察告訴我,有些鐵絲網其實穿了洞」。而鐵絲網雖然具體地種在兩地之間,可是這對於人的心理大概作用更大,「它可能可以讓人更安心,但實際上,它阻隔不了什麼」。


較寮村

邊界也會變

這天,Samson帶我到他二○一二年首次踏足的邊界,它位於較寮村的盡頭。我們從坪輋路起步,走了四十五分鐘,找到了較寮村,再沿村走進去。一路走來,我們從遠處已看到深圳的樓房,距離最近的,外觀簇新豪華,「鐵絲網的另一頭,那些樓一定很貴,這麼近關口,景觀是我們這邊的鄉村,反差很大」。我後來在網上找到,這個樓盤叫「峰度天下」,內地網民是這樣形容的﹕「豪宅區,位置優越」。來到鐵絲網旁,他說﹕「點解唔同咗嘅?我兩年前來的時候,不是這模樣的!」這句說話,在港九新界、新區舊區,我都聽慣了,可就是沒想過,邊界也會變。鐵絲網的這一邊,沙塵滾滾,土木工程處正有工程在進行,鐵絲網的位置拉近了,「你看不看到,遠處的那個鐵絲網,才是我兩年前到的那個」。翻查資料,原來這裏正是計劃於二○一八年啟用的蓮塘口岸位置,較寮村旁,就是竹園村的原本位置,去年已遷到五百米外的新址,難怪村口的馬路上,仍然看見村民抗爭的黃色紅字橫額。Samson這兩年常來往邊境,其中一種常見的風景,就是村民抗爭的橫額。


鹿頸

幹部培訓基地?

自二○一二年剛開始在邊境收集聲音,這是Samson第二次遇到這種村民抗爭的橫額。「這種對本來的生活將會消失的憂慮,原來很普遍。」Samson說,這種橫額,有一重超現實,與現實郊外的風景有強烈的反差。


在途中,他也遇到另一個使人困惑的地方,那是一座平房,平房有兩道大門,兩門之間有一塊門牌,寫上「全國鄉鎮幹部培訓(香港)基地」。Samson沒有查證這是什麼地方,「但看起來好像是地下共產黨的秘密基地!」


老鼠嶺

邊境遇警

這是Samson首先到訪的其中一個邊境位置。他如常把收音器貼到鐵絲網上收集聲音,卻在轉角遇上了警察。警察見他在鐵絲網上有所動作,大為緊張,先是要求查看他的禁區紙,然後說鐵絲網上裝置了感應器,有任何觸碰他們都會知道。不過,Samson說,他們雖然把鐵絲網的觀感營造得很敏感,可是,事實又是否如我們想像中一樣?Samson跟警察多談幾句,他們知道Samson只在收集聲音,語氣又放鬆起來,說到「敏感度較低的位置」比較好,「不要讓我們看見就行」。Samson說,他們不是由衷地緊張這邊界,「就正如我們其實都不了解,我們到底有幾緊張條邊界,又為了什麼原因而緊張」。


落馬洲行動基地

拆走鐵絲網?

「我第一次看見邊境的鐵絲網有缺口。然後,我發現原來這裏的鐵絲網正在拆卸。」對Samson來說,這是匪夷所思的,鐵絲網拆卸,就好像一條邊界不再成為邊界一樣,「其實香港人知不知道有些鐵絲網正在移走?」


翻看新聞,在Samson到這個位置的夏天,其實也曾經有巿民拍到落馬洲行動基地通往信義新村的一段鷓鴣坑路,有工人在拆圍網,也引起過中港突然無阻隔的質疑。實情是,落馬洲在Samson到訪前兩個月已解禁,但這並不代表邊界已死,而是政府把圍網重新設置。


得月樓警崗

越界缺口

在羅湖口岸,深圳與香港只有一河之隔,羅湖橋早於一九○六年已建成,不過在二戰時被炸毀。一九五七年,羅湖橋重新連接中港兩地,直至二○○三年拆卸。翌年,第三條橋啟用,舊有鐵橋就成為歷史痕迹。


在羅湖的鐵路橋旁,其實還有一條行人橋,讓人來往中港兩地。Samson喜歡在橋外的邊界一帶,「這裏可以看到鐵絲網後人們來往兩地」。這一段鐵絲網,還有一個有趣的地方,「有一個位置,鐵絲網大開中門,在這邊的人其實可以踏進深圳土地,而沒有任何障礙物阻撓」。


邊境聲音 可聽可看

二○一二年,Samson開展了收集邊境聲音的計劃,這兩年來,他跟着地圖,進入禁區不下十次。每一次,他走到鐵絲網前,就開始拿出器材,把錄音器貼在鐵絲網上,收集聲音。「我沒想像過,鐵絲網原來是這種聲音。」記錄鐵絲網的聲音,其實就是收集鐵絲網的震動,「把鐵絲網變成了共鳴箱、變成咪高峰」。所以錄出來的聲音,變化大多是因為天氣不同。「大風的話,整塊鐵絲網猛力搖晃,你可以想像那是種很低頻,轟隆轟隆的聲音,有點像火車軌。」Samson開啟聲帶讓我聽,我卻覺得很像鼓聲。「正因為想像空間很大,我覺得很有趣」,於是他把同一地方、不同位置的聲帶拼湊,成為了一種藝術創作。


聲帶默成音譜 如「風景畫」

Samson一向對聲音很敏感,念大學時,他主修音樂,本來在古典音樂領域作曲。這次,他把聲帶拼湊後,用符號譜(graphical notation)的方法把聲帶默成音譜,畫出來的,有人說,像一種風景畫,「於是有了把這次計劃展覽的念頭」。不過,一般觀眾大概只看慣五線譜,而不能把符號譜看懂。Samson在此提議兩種欣賞方法,第一種是戴起耳機,邊聽邊看我們少見的符號譜,「這樣可以進入我的聆聽世界」。第二種,是把符號譜獨立當成一種視覺欣賞,「它們絕對可以有自己獨立的生命」。


「我想看見所有:暴力邊界計劃 2012-2014」

日期﹕即日起至5月8日

時間﹕上午10:00至下午7:00

地點﹕香港中環鴨巴甸街24-26號興揚大廈1C「am space」

費用﹕免費

文 陳嘉文

圖 黃志東、受訪者提供

編輯 方曉盈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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