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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VAN》隱喻:香港已非昔日我們的香港/文﹕蔡子強長青網文章

2014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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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4年04月17日 06:35
2014年04月17日 06:35
新聞類別
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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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王維基曾在港視發牌風波中,講過一句讓很多香港人深有共鳴的說話:「香港已非我所熟悉的香港。」


香港已非我們所熟悉的香港

不錯,在過去幾年,我們不單止看到,政府在電視發牌風波中一再搬龍門,更改標準,失卻政府過往所信守的程序公正,還看到社會其他方面的日益崩壞:

◆媒體愈來愈歸邊,愈來愈怕得罪大陸,愈來愈講「和諧」,名嘴被封咪,採訪設有黑名單,新聞自我審查無日無之;

◆黑道以往都不敢明目張膽,但近年,最先被傳介入特首選舉,後來又在梁振英落區時,召集人馬撐場,甚至追打反梁人士,最近,更發生了黑道刀手襲擊新聞人劉進圖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件;

◆集會活動不再和風細雨,隨時遭到一個個極端組織來踩場、叫囂、搗亂,再引發兩陣對罵和肢體衝突,活動被迫腰斬或狼狽收場;

◆社會氣氛愈來愈惡劣,有爭拗冇討論,從小到大我們被教導並且相信,討論要和平理性、心平氣和,不要訴諸人身攻擊等美德,今天被棄如敝屣;

◆大街小巷的面貌已經改變,以往陪伴大家成長的街坊人情味小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舖、藥房、奢侈品名店等等;

◆以往我們相信香港人最包容,但今天隨着大陸和香港矛盾日深,社會出現愈來愈嚴重的排外情緒和歧視性語言,以往我們最引以為傲的美德,漸成泡影 ……

什麼是罪魁禍首﹖

大半年前,我在《明報》觀點版寫過一篇文,題為〈香港點解會變成咁?〉,同時,很多香港人亦開始感慨:「為何香港已非我們所熟悉的香港﹖」、「為何昔日我們的香港,今天已經不復存在?」

有人會歸咎,通過自由行不斷湧入本港的內地人流和購買力,把物價和租金炒貴,扼殺街坊人情味小店和年輕人的創業夢想;

有人會歸咎,兩地日益頻繁的接觸和交往,也一併把內地的不良風氣引入本港;

有人會歸咎,中國的資金控制了本港的經濟命脈,讓社會尤其是媒體日益被「和諧」;

有人會歸咎,中國和它控制的特區政府,對香港民主、自由的打壓,讓社會愈發反彈、愈發激進化、愈發陷入撕裂;

有人會歸咎,中國的無形黑手愈伸愈長,威脅到香港既有的做事方式以及核心價值 ……

《紅VAN》主題:還我香港

「我們的香港,已經不存在」,「還我香港」,也是近日上映,《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這套電影的主題。


該片是一套戰慄奇幻電影,故事描述,某夜凌晨時分,16位不同性格、來自不同階層的乘客,搭上一部由旺角駛向大埔的小巴,本來凌晨的旺角仍然熱鬧璀璨,但當小巴駛出獅子山隧道之後,大家卻慢慢發現四周一片死寂,不單一架車也看不到,到了大埔市中心後,更發現空無一人,所有人剎那間都消失了,大埔頓成一個死城,大家也無法再與家人和朋友聯絡。


由開始時仍然心存幻想,到後來終於面對現實,有乘客道出:「從穿過獅子山隧道的一刻開始,我們的城市,已經唔存在」,又說:「大家不要再假裝說一切正常,我想,大家是時候停一停,面對我們見到的現實。」這就成了本片的主題,也成了要讓觀眾反思香港現今處境的主要政治信息。


就在這樣一個人心惶惶的處境之下,司機與乘客各有不同反應,或冷靜分析、或疑神疑鬼、或隨波逐流、或想走回頭路、或於末世下喪盡天良 …… 這群不同性格、不同背景人士彼此之間的互動,觸發出幕幕的故事和劇力。


電影其實是根據同名網絡小說所改編。老實說,這套電影仍有尚欠理想的地方,主要是因為當中留下了很多最後沒有交代的尾巴,有着很多讓人看得一頭霧水的情節。究竟這是改編所造成的問題,還是原著自己的問題呢?看完本片回家後,我上網查看有關原著的介紹和討論,發現或許因為篇幅問題,原著中一些脈絡確實沒有收入電影之內,但其實原著本身也受到相當的批評,主要也是被批評寫得「虎頭蛇尾」,故事的開頭寫得很好,懸疑和詭異氣氛一流,但到了結尾,作者卻沒有足夠的功力把所有支線和伏線,圓滿的收結。有專欄作家便形容,故事開始時如仙女散花般編織出很多支線,但結尾卻因為缺乏能力收結,而落得一派天花亂墜的凌亂。


電影充滿政治符號和隱喻

但瑕不掩瑜,原著和電影所營造的氛圍,以及故事裏的大量政治符號和隱喻,卻確是寫得很好,在此時此地的香港,引發深深的共鳴。


例如,大家都有坐過深宵亡命小巴,它確是一個很好的符號,象徵高速、不理規則,甚至是瘋狂。片中,小巴上滿客後,司機開動亡命飛車前喊的那一句「起飛啦!」,原本是行內術語,但卻畫龍點睛的點出了不斷追求經濟增長、經濟起飛的港人心態。小巴由本來熱鬧璀璨的旺角,風馳電掣的駛進獅子山隧道,象徵着香港九七後的主權移交,回歸中國,原本以為一切會更好,但不料駛出隧道後,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獅子山隧道本身也是一個很強的符號,它讓人想起《獅子山下》這首經典金曲,以及它所象徵過往港人自強不息,堅信總有出頭天的精神,但今天努力卻再不一定意味着通向一個美好新世界。


又例如,劇情發展下去,男主角嘗試從大埔這個死城,踩單車經獅子山隧道返回九龍找尋女友,結果發現一樣人去樓空。九龍(界限街以南)是當年清廷割讓予英國的地方,男主角,以及其後眾人想坐回紅van殺回九龍,象徵港人對港英殖民地年代的緬懷,但結果當然是事與願違,就如現實上那些拿着龍獅旗揮舞的人一樣,舊日的美好時光,今天已成鏡花水月。


大家都坐困愁城

片中那輛小巴被廣告漆成紅van,再加上後來紅雨來襲,對「赤化」的恐懼,可謂呼之欲出。


電影的其中一幕,是乘客之一的一個宅男拆解神秘電話的摩斯密碼,並唱出歌手David Bowie的成名作《Space Oddity》,反覆出現歌詞中的一句「For here am I sitting in a tin can」,這亦說出今天港人坐困愁城的心境。


電影的結尾沒有出路,衝出重圍後,紅van仍只是在公路上亡命飛馳,不是眾人同心攜手化解危機的大團圓結局,原著的結尾更加悲觀,那是一種身不由己被擺佈的宿命。那麼現實上的香港,又將會如何呢?


後記

在新聞界、政圈,以及官場廣為人識,在香港跑新聞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港台新聞部最後一個外籍記者Francis Moriarty,最近退休,在接受報章訪問時,他感慨的說,自己見證了香港從輝煌走向衰敗。他回憶在1990年代最初來港時,當時香港充滿生氣,但近年香港已經出現轉變,對於一個新聞工作者來說,最形象化的,莫如是舊政府總部外架起的黑色圍欄柵(筆者按:又或者新政府總部的重門深鎖)。有人說,Francis的退休,象徵着港台一個時代的終結,但或許更貼切的,是Francis見證了不單止港台,也是香港一個年代的終結,今天的香港,已非他昔日所熟悉的香港。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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