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保存期﹕五天不說話（3）

【明報專訊】（續上期）這個可惡的孩子，換成平常，他早就哇哇地大喊媽媽了，但是，他賭氣賭到這個節骨眼也不出聲。忍着痛，還是一句話也不說。問他怎麼受傷了，也不回。當時，我有點難過，有些父母，會將自己難過的心情，轉化成怒氣，將孩子痛罵一頓。可是我沒有，為什麼？


照理說，我一點錯也沒啊——是姊姊過敏，又不是我的錯，你不可以將帳算到我頭上吧。所以媽媽如果想發脾氣，似乎可以理直氣壯，還可以冠你一個「無理取鬧」的罪名。可是我默默承受。還好爸爸出差不在家，不然傳統的觀念裏，這樣的孩子是可以抓來修理一頓的。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先理解孩子的悲傷

在我的育兒理念裏，是不太管「下次」的。我只看現在。他傷心，有地方發泄嗎？而且，他到底有多傷心和失望呢？說實在的，我不能完全體會。因為想養貓的是他不是我。試想：如果原本有人要送我一棟大別墅，然後我和先生去看了房子後，對方卻說先生對屋子過敏所以不送了，喝，什麼五天，我可能五百年都不想跟先生說話了。


弟弟傷心，沒有人可以幫他。他是好孩子，今天傷心到不想跟媽媽說話，或是，他就是有氣沒處發泄只能找找媽媽開刀。當全世界沒人可以包容你的孩子的時候，他找上了你去包容他，這種難得讓你展現「真正的愛」的時候，如果你卻將他罵一頓，或來上一頓大道理，對嗎？


星期四的晚上。他的牀前，媽媽又開始自說自話：「媽媽明天要跟姊姊去SPCA（香港愛護動物協會），你要去嗎？」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說，轉頭睡了。


第二天，等我和姊姊從SPCA回到家時，已經晚上七點鐘了。香港唯一的壞處，就是人太多了。尤其是上下班時間，處在旺角這種萬頭攢動的地方，每每讓我有「想出家當尼姑」的念頭——進了家門，我馬上去洗澡，洗完澡頭髮還濕濕的，我就腰痠地直接在牀上躺下。香港，除非你找家店吃東西，不然也是沒地方可以坐下來歇歇腿的。SPCA，我站了四十分鐘，陪姊姊跟貓玩；再加上往來的車程，媽媽已經不是年輕小姐了。此時，透過門縫，我聽到五天來，弟弟開口的第一句話，他問姊姊：


「你們去看貓怎樣？」

「我還是過敏。」姊姊說。一隻眼睛先發癢，接着紅腫，而且還沒走出店門就發作了。


「我們上次看的貓呢？」弟弟問。


「全都被領養走了。不過又來了三隻，有一隻好可愛……媽媽回家的路上在賭氣，因為等不到計程車，又找不到地鐵站……」


弟弟和媽媽重修舊好

然後，我聽到了姊弟倆又開始有說有笑了。


媽媽知道，沒事了。我用了五天的時間，讓一件小事平和落幕。


我走出房間，弟弟又開始跟媽媽說話了，第一句就是：

「媽媽，姊姊對貓過敏，那狗呢？」

作者簡介﹕旅港台灣親子博客紅人，著作銷量合共達四十萬，育有兩名兒女

汪培珽 http://www.wretch.cc/blog/wangpei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