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型經濟的博識教育

【明報專訊】本港經濟30年來經歷了急劇的轉型，由製造業為本改變成今日以服務業為主，但教育制度如何適應這改變，是未來本港經濟發展的重要課題。


作為成功企業家，也是DHL國際亞太區創辦人的鍾普洋便為本報撰寫一系列文章，詳談新型經濟下我們需要什麼人才，教與學怎樣改進以迎合未來的需要。——編者


在過去的廿多年中，隨着製造工序大量遷移到成本較低的發展中國家，發達工業國相繼向服務經濟轉型。香港服務業的增長速度更快，幅度也更大，在本地生產總值中所佔比重由1980年的68%上升至到去年（2011年）的93%，服務業僱員人數則由佔總就業人數的42%增至88%。


香港今後要在服務業競爭中保持優勢，只靠「執生」是不夠的，應該主動地配合服務經濟，培養下一代成為具備適當的能力、知識和品格的「服務人」，打造一個「服務社會」（service society）。


港近九成就業人口 集中服務業

政府和學術界近年來特別鍾情知識型經濟的理論，要把香港正「全力發展成為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型經濟」。教資會等的報告也強調通識與知識型經濟的關係。但我認為，從服務經濟的角度去考慮大學博識教育會更加適當。


首先，香港的特點與優勢在於作為一個幾乎全服務型的經濟。在知識型經濟方面，香港雖然最近兩年大有進步，但始終比不上北、西歐和北美國家。


更重要的是，知識型經濟理論所講的是數碼化資訊與知識的運用；服務經濟卻強調人文質素：除專業知識外，還必須重視品格、關懷、互動、溝通等人文質素。


教育強調服從照辦煮碗 不合時宜

我選用大學博識一詞，以與中學通識有所區分。中學通識是常識教育；博識是Liberal arts education，內地和台灣叫博雅教育，是人文質素教育。博識教育的目的不只是在主修科之外增加其他方面的知識，而是通過多方面知識的學習，融會貫通，培養「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知——哲學家所說的人生智慧。


我們的教育制度原本是為了配合現代工業的發展而設計的。簡單地說，製造業贏利來自產品，為了生產和管理上的效率，減少製成品的誤差，管理架構是金字塔式的，命令由上而下；每個工人只負責生產線上的一個小工序，重複操作，千篇一律。工人照辦煮碗，一成不變，工廠是求之不得的；但這種工作態度用於服務業卻格格不入。


大部分服務，特別是教育、醫療、法律等專業服務，是沒有「例行公事」的；每次為客戶（或內部用戶）服務時，都有一定程度的「定制化」，針對實際情况和客戶需求而加以調整，並且有必要時，主動承擔領導決策的責任。


服務質素取決於服務人員，而服務人員的質素則同時取決於他們的內涵——品格、知識、經驗，以及外涵——行為、態度、外表等。所謂「有諸內者，必形諸外」，敗絮其中的人，就算金玉其外，也只能蒙混一時，始終不會得到顧客和同事的信任。


服務經濟 重品格價值觀獨立思考

因此，在服務經濟中，良好的品格、正確的價值觀、獨立思考的能力、公民意識、對他人和世界的關懷等等，不單是做人的道理；也是個人事業成功的要素。


上面提到，大學博識教育的目的是培養人文質素，不是製造通才；是幫助學生提高對主修科以外的知識的興趣，融會貫通的能力。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其實經常自覺或不自覺地運用一些心理學、經濟、政治、醫學衛生、科學、美學等的常識，去理解我們周圍的人和事和社會上的各種現象。所以我常說，博識不但可以充實人生，而且值錢。


博識教育的績效，不但取決於課程本身，以下三點也是非常重要的：

老師學生家長 須重新認識教育

第一點是學生對服務必須有正確的認識。政府職業統計中的「服務工作及商店銷售人員」的分類容易引起誤會。其實，售貨、侍應是服務；醫生、律師、教授、經理、總統也是服務。我們一生都在不斷服務於人並接受他人的服務；在這個服務交換的事業中，我們是自己最大的客戶，也是最大的得益者。


其次，相對於工業而言，各種服務行業之間的界限比較容易跨越，只要你願意落力學習；創業的門檻也比較低。


第二點牽涉到老師。通識和博識教育要收效，教師也必須改變觀念，明白教育是一種由老師與學生通過課堂上的溝通與互動，一起創造學習的價值的服務，不再把自己的責任局限於「教書」。


這引出我要說的第三點：學校和家長都必須擺脫一世人一份工的老觀念，不要再把學校教育視為學生踏入社會第一份工的準備。


直至我父親的年代，絕大部分人一生都做同一種或甚至同一份工。現在，一生人七、八份工是等閒的事。這是後工業服務經濟時代的特徵之一，牽涉到經濟、社會以至價值觀等多方面的因素，要留待另文討論。


教育不再是為一份工做準備

總言之，這時代的年輕人入大學時未必想過日後要做什麽工作；畢業後投身的行業又未必是他們畢業前所希望從事的。所以修讀的課程太專門，太狹窄，分分鐘會有「押錯注」之虞。相反地，在我們這個服務經濟時代，知識廣、人文質素好，並且慣於求知和學習的畢業生，不但第一份工的選擇會多一些，以後升職、轉工、轉行都佔了優勢。


在未來的數篇文章中，我會深入地討論上面提到的課題：香港應該怎樣透過適當切實的通識和博識教育，培養與服務經濟配合的人才，從而提高我們的服務業的競爭力。


（系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