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理財產品 恐釀黑天鵝事件

【明報專訊】中資銀行賣理財產品成行成市，躲在「國家支持」金漆招牌背後，對可能爆發的危機有恃無恐。當以十萬億元（人民幣．下同）計的資金游走在監管之外，以億計的平民百姓，把血汗錢誤以為無風險地投入理財產品，危如累卵的金融亂象，有可能最終成為中國經濟的「黑天鵝事件」。


解鈴還須繫鈴人。內地金融專家指出，中央政策制定者、金融體系監管人及商業銀行自身不可再囿於陳規，須各自從宏觀政策、監管條規、從業規範入手，嘗試改革、化解危機。


中國式理財產品存在於「中國特色」影子銀行的第二層次，第一層次為非銀行貸款，包括信託貸款、委託貸款、銀行承兌票據、融資租賃、當舖、私人借貸和小額貸款等。理財產品則是將一部分非銀行貸款打包，再分成若干細份，賣向普羅大眾（見圖）。


根據巴萊克的報告，截至今年9月底，內地非銀行貸款餘額共計25.6萬億元，按年上漲19%，理財產品餘額共計8.8萬億元，按年飈升73%。


追蹤內地銀行股的分析員多認為，此風險可控。原因是銀行理財產品分為兩類，一是銀行自行設計發行、投資於國債、銀行間債券等固定收益、或風險較低的保本類產品，二是銀行與第三方合作發行或代理銷售、投資於信託項目的非保本浮動收益類產品。第一類佔比較多，風險亦較低。


瑞信亞洲區首席經濟分析師陶冬就說﹕「中國理財產品的發展現狀，讓我聞到了不好的味道，很像雷曼。」可惜，此般預警被更多地冠以「危言聳聽」之名，國有銀行的大而不倒依然是人們眼中美麗的「白天鵝」。


陶冬：嗅到雷曼的味道

2008年金融海嘯，從07年2月美國次按危機浮出水面，到08年9月雷曼兄弟倒閉將風暴推至高潮。當時美國金融機構就是把多種次級貸款打包成CDO（債務抵押證券）出售，而香港銀行向數以萬計市民兜售的雷曼迷債，當中便包含了設計極複雜的CDO。雷曼迷債跟今天內地老百姓趨之若鶩的理財產品有不少異曲同工之處，包括同樣是在低息環境下能提供較高回報。另外，產品結構複雜，令買入的人根本難以明白箇中風險。


回首香港當年「迷債事件」爆發，東亞銀行（0023）甚至遭謠傳投資失利，出現客戶擠提，大批迷債投資者淚灑中環，港府被迫介入，銷售銀行最終要以償還九成本金來收場。


一旦爆煲 銀行難逃賠錢責任

瑞穗證券亞洲首席經濟學家沈建光早在去年夏天就發表《警惕銀行表外風險失控》一文，指出內地銀行出現資產與負債「雙重表外化」的隱患，所謂「表外化」是指不再納入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內。內銀客戶存款「出逃」至理財產品及委託貸款等，兩大業務擴張迅猛，卻脫離監管範圍。


中央智囊機構、中國社科院金融市場研究室主任曹紅輝表示，一旦內地銀行銷售之信託產品發生違約的情況，為免讓觸發銀行聲譽受損而可能導致的擠提事件，中央政府將「站在群衆一邊」，要求銀行償還損失。然而，當銀行不得不動用（資產負債）表內資產去償還表外壞帳時，又會將表外風險轉嫁至表內，「若這種風險膨脹到足以動搖國有銀行之根基，中央也許會再次出手相救，但就違背了10年前對商業銀行股改的初衷。」


落後體制產生理財怪胎

歸根結柢，內地理財產品肆虐是商業銀行與監管機構之間博弈的結果。一名四大行的首席經濟學家為銀行打抱不平，「是錯誤的宏觀政策、錯誤的監管决策給銀行埋下炸藥，如果政府一直站在消費者一方，做好投資者教育，做足風險提示，就不會給炸藥以土壤。」


在利率管制仍未鬆綁、而利率市場化却已萌芽之下，為應對中國銀監會對存貸比率的苛刻要求，前幾年超量放貸的銀行，便使出發行短期理財產品的招數，更慣用銷售跨月末、季末的理財產品的方法，來達到定期考核指標。


人行控制新增貸款規模，令信貸資源緊張，企業實際融資需求湧至信託貸款，加速資金的需求和供應在銀行表外匹配。人行11月份金融數據顯示，當月信託貸款佔社會融資比率已達17.5%，創歷史新高（見圖）。


另外，存款準備金率高居不下，又增添銀行攬存款的壓力，恰巧內地近年通脹高企，負利率持續，居民對高於存款利率的理財產品需求順勢而生。評級機構標準普爾董事廖強直言，監管政策阻礙銀行正常運營，方導致大量理財產品出現，此類陳規舊例亟待修改。


明報記者 張聞文

（系列報道二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