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上周四，美國總統奧巴馬向國會參眾兩院聯席會議發表的演說，被很多人認為是他任期內最重要的演說。正如很多人預期，他提出了一個進取的創造就業大計，包括增加基建開支，以及減稅，總規模達到4500億美元。但是，這是否足以重振美國經濟？
傳統智慧仍然認為，美國（甚至可能是全世界）都陷於高失業率和經濟活動呆滯的新常態，這乃是過度舉債的必然結果。有人認為，隨着金融危機爆發而出現的經濟衰退，無可避免會相當漫長。這種意見已經由概括歷史，提升到福音和真理的層次。但實際上，這種說法的證據尚無定論。
經濟呆滯主因是政策失誤
隨着金融危機爆發而出現的經濟衰退有時會相當漫長，好像1930年代的美國，以及1990年代的日本。但有時，這類經濟衰退亦會很短暫，而復蘇則十分強勁，像1971年至1973年（「布列敦森林制度（Bretton Woods System）」崩潰之後）、1983年至1989年（第三世界債務危機之後），以及1992年至1999年（美國互助儲蓄銀行和垃圾債券危機，以及歐洲貨幣解體之後）。
實情是，現時的經濟呆滯的根本原因，與美國消費者及政府的債務問題關係不大，卻與美國自1930年代以來最不尋常的經濟政策失誤有關──美國前任總統喬治布殊容許美國的銀行體系幾近崩潰時，這些失誤首先引發了危機。當奧巴馬上任後，這些失誤又延續下來。
長期結構性缺陷 始於小布殊
主要的失誤不是在宏觀經濟政策方面──財政刺激或量化寬鬆太少或太多，而是在解決美國經濟的結構性弱點方面──這些弱點過往被持續的槓桿化掩飾起來，要到次按危機出現後才顯現。這些在監管法例、教育、保健、能源、基建、企業管治方面的結構性缺陷，乃經過數以10年的累積，不可能在幾年間就除掉。但是，奧巴馬政府仍然應該開始將之減少，而不是將之繼續堆積。
宜與商界合作 先振興樓市基建
太多或太少政府干預不一定會引致問題，反而政府對私營行業採取了錯誤的行動才是問題。刺激經濟未必就意味着需要耗用大筆公帑，因為失業率改善的關鍵，是在建築和住宅房屋方面，兩者可以在經濟復蘇初期提供動力。
現時，美國的住宅房屋這樣廉宜，基建這麼需要翻新，只要美國總統奧巴馬與商界磨合出合作方法，以建設性的方式提供融資，其實很容易將私人儲蓄引導至建築相關行業，令其經濟復蘇。
若奧巴馬和共和黨的領導層能夠看到這點，而不是找理由去增加或減少公共開支，那麼美國的經濟問題將很容易解決。簡而言之，美國現時面對的是政治危機，而非經濟危機。
若能打破政治僵局，宏觀經濟問題將可快速解決。至於長期赤字，則可以透過幾個方法來消除，包括：提高退休年齡，在社會保障制度加入入息審查，以及削減醫療保險開支（透過供應商方面的改革）。這些方法將可以創造到足夠的財政空間，支持建築等行業來創造就業機會。這在德國、英國和瑞典等歐洲國家都證明行之有效。
事實上，美國刺激經濟未必就意味需要動用大筆公帑。美國的住宅樓市可以透過幾種政策來調控改變：
定息變浮息 業主可鬆口氣
1. 首先，美國政府可以指示美國政府相關企業（Government Sponsored Enterprise, GSE）（如房利美、房貸美等），將所有新造按揭貸款的利率，由固定利率提高至歐洲式的浮動利率，以及為現時的貸款提供轉按至浮動利率，毋須額外的擔保要求。
這將可以令一些現時正在捱7厘固定高息的業主，以大約兩厘、即與倫敦美元同業拆息（LIBOR）掛鈎的貸款利率重新融資。
斷供單位房利美勿低價拋
2. 其次，美國政府可以命令美國政府相關企業，停止將斷供沒收的住宅單位在市場上低價拋售，反而將之儲起來。例如，可以利用聯儲局的低成本融資方法。
修訂破產法 斷供要上身
3. 總統奧巴馬可以宣布，緊急修訂破產法。現時的美國破產法很奇怪，一方面，它十分保護貸款機構，禁止法院修改住宅貸款的條款。但另一方面，它又對申請貸款者很寬容。當他們斷供時，只會被沒收樓宇，不用再承擔任何其他責任（不會被追收樓宇賣價與按揭貸款餘額的差價）。
這正與現實需要的相反。在差不多所有其他國家，貸款者若停止償還按揭，都有可能被申請破產，但法例亦同時容許破產官就按揭貸款的條件作出寬減。以上三個方法結合，甚至只是任何一個，都可以大幅減少「銀主盤」的出現，令樓市穩定下來，以及提高消費力。
大規模私有化公共設施
在基建方面，奧巴馬則可以創造全世界最大的私有化計劃。在歐洲，公路、橋樑、機場、環境衛生、水務及郵政等服務早已私有化。但在美國，絕大多數仍屬政府所有。例如，美國有89%的家庭仍在使用政府提供的供水服務。但在法國和英國，這比例卻只有10%。美國政府和私營機構合作重建學校和州立醫院，則鮮有所聞。
當然，要推行這麼大規模的私有化計劃，一定要有健全的反壟斷法例。在這方面，可以參考法國、英國、澳洲及其他先進國家將公用事業私有化時建立的成功制度。這些國家在公用事業和樓市應用資本主義經濟原理，比美國更為廣泛，以及較少被特殊利益說客扭曲。
若刺激美國經濟是這麼簡單，為什麼不做？部分原因是商業說客的短視，好像美國的銀行業團體，就反對修改任何按揭法例，實則損害了其自身股東的利益。
美國政客須改變思維
更大的問題是，美國的政客根本不知道其他國家的經濟改革。當我們向一名非常高級的美國政府官員建議，可以改用浮動按揭利率，令貨幣政策更加有效時，該官員的答覆是：「美國人認為，若要一般業主承受利率波動的風險，乃不公平的。」
當我們告訴一名曾為奧巴馬擔任顧問的諾貝爾得獎經濟學家，將基建私有化可以增加私人投資，他的回答是：「這是完全荒謬的，因為政府可以比私營機構以更低的成本借貸。而且，美國選民不會同意，讓私人投資者提供道路、自來水及其他公共商品來牟利。」
簡而言之，美國的經濟政策，仍然停留在家長式的思想觀念。這在二十年前的歐洲已被戴卓爾夫人消除了。或許，現時正是時間，讓美國嘗試一下歐洲式的資本主義。
Pierre Gave
GaveKal亞洲區研究部主管
